唐凌宵很晚才回来,杨芷提前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要陪刘布谷聊天,和她住一晚。所以唐凌宵回来后直接就回房睡了。
次日一大早,杨芷就洗漱好,和刘布谷早早地出了门。唐凌宵早上起来后又扑了个空,他这时才感到有点不安,觉得杨芷的行为太异常,要在以前,她不管怎么样都会打个招呼啊。
整整一天都异常地安静,做贼心虚的唐凌宵度过了最忐忑的一天时光,很是煎熬。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有胆量做坏事,却没胆量看结局。
快到下班时,唐凌宵终于等到杨芷打来的电话,让他下班时去公司接她,一起晚餐。
杨芷在公司的一天也不好过,她在脑海中无数次回放关于唐凌宵出轨的点点滴滴,这些影像一幕幕呈现,就像针一样扎在杨芷的心里,痛得很。她工作频频出错,面无血色,好几次眼泪差点掉出来,硬是憋回去了。
在终于鼓起勇气给唐凌宵打了电话后,她平静地走到莫莉莉的办公桌前,微笑着对她说道:"莫经理,昨天很不好意思,大老板催得太紧,我没有办法。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补偿。我难得开窍,终于舍得花钱吃顿好的,在我没后悔之前,你不要拒绝我。"
说完扭头就离开了,没有留给莫莉莉说话的余地。杨芷的语气是那么地不容置疑,连莫莉莉一时都找不到话来接,她从来没有见过杨芷这么霸气十足地说话。
因为杨芷一直就在身边,莫莉莉抽不出时间去打电话和唐凌宵通通气,而且她刚要想上洗手间,杨芷就说也要一起去,一点自由的时间都不给她。
莫莉莉心里大概也预知到会有什么样的场面,所以干脆豁出去了。从某种层面来说,莫莉莉甚至有一丝的窃喜,她这辈子都在追寻这种刺激的快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自然灾害太严重了,而造成这样的扭曲心理。
两人一起下楼。莫莉莉凑过来,欲来挽杨芷的手臂,杨芷马上闪开了,空留她一只柔软的胳膊尴尬地架空在那里。莫莉莉"哼"地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两人出了电梯时,唐凌宵已经焦急地等在那里,他没想到莫莉莉也在旁边。杨芷看到她,像没事发生一样,亲昵地叫他:"亲爱的,等急了吧?我们去附近那个法国料理店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吗?今天我请客!"
这反常的举动让唐凌宵越发不安。法国料理?杨芷请客?这太不正常了,杨芷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多的钱吃顿华而不实的饭?他紧张得连莫莉莉的眼睛都不敢看,一个人低着头答应着。
莫莉莉倒是无所谓,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这必将是一场鸿门宴。
很快到了店里。几个人坐定,点了餐。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死寂,没有人说话。
杨芷打破沉默,她扑哧笑出了声,笑得停都停不住,只不过没有人看到她眼眶饱含的热泪。她对着莫莉莉和唐凌宵说:"奇怪了,你们两个不是挺熟吗,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真有默契呢。"
莫莉莉送上一个不露声色的轻蔑笑容:"真会说笑!"
杨芷不理会她的态度,直直地盯着唐凌宵,又看了看莫莉莉,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不说笑了。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向我交代的吗?"
唐凌宵一身冷汗,紧张地问:"交代什么?"
杨芷没有再看他,继续说道:"我再愚笨,好歹也是读了点书的。前几天做智商测试题,130多分呢。所以把我当成傻瓜是不对的,就算没低估了我的智商,起码低估了我的敏感。而且这顿饭少说也要一千来块,我可是当作散伙饭来吃的,要花得值,否则这够我吃多少顿沙县小吃啊!"
字字冰冷和绝望。
莫莉莉终于开了口,她内心其实是一股胜利者的情绪,表面上装作可怜兮兮:"杨杨,我和唐凌宵是情不自禁,其实我们每次见面,心里都很纠结"
杨芷打断她:"我们都是成年人,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从酒会开始的是吗?贾思明?"
这三个字就像熨斗一样烫红了唐凌宵的脸,他满脸羞愧地低下头。
杨芷说:"我已经不想再问了,我要听的答案已经听到了。恭喜你啊唐凌宵,你来上海就是为了过上烛光美酒的美艳生活,你的'贾思明'可以给你这样的生活。还有,拜托把手机里的这个名字快改了吧,幼稚得很。"
唐凌宵依旧低着头,一副孬种模样:"宝不,小芷,Jasmine怀孕了,我不能不管,对不起。"
杨芷听到这里,差点就要坚持不了了,怒气冲上脑门。她抓起桌上的酒,泼了唐凌宵一脸,用接近崩溃的音调朝他喊道:"唐凌宵,看在我们几年的感情上,看在你的父母面子上,只把这杯酒泼给你,我们就算扯平了。你们的事我不想再知道,我也没心情听故事。我只有一个要求,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彻底滚出我的房间。明天,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把服务生叫过来结了账,杨芷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什么纠缠都没有,只在一夜之间。
杨芷冲到衡山路上的一个酒吧里,一口气点了十瓶酒。服务员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一个情场失意的女人,贴心地为她递了几次干净毛巾,好让她及时地能够清理身上狼藉的酒的残留物。
舞台上一个乐队正在卖力地表演着,主唱是个头发像梅超风一样的女人,她的大浓妆下掩饰着世界上最疲惫的脸,眼神麻木成了一种风韵。台下的人们跟着他扭动腰肢,配合着简单又放松的动作。
杨芷已经喝得坐都坐不稳,可她想发泄,于是冲下去跟众人一起疯。哭了,疯了,累了,出汗了,又跑回去继续喝。她忘记了自己脸上到底有多少眼泪,只觉得胸口憋得紧,心像针扎虫噬般难受。
除了来这里,她想不到任何发泄的方式。
到最后夜已深,有一些老外跑过来搭讪,她都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一个个赶走他们,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旁边座位上,有几个男人一直旁观着她的举动。其中有个休闲打扮的年轻男人看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老外上去拉扯她,立马过去把她从"魔爪"中救出来。男人走过去坐到杨芷的对面,看她已经不省人事的样子,和自己的同伴们打了声招呼后,把杨芷扶了出去。
这个男人就是高胜寒,在海南开会时,大巴上邻座的那个男人。
他把杨芷带到自己的车旁,一手支撑着她,一手把后座清理一下,将她放了进去。在杨芷几乎是摔到车后座上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掉出一个名片盒。
高胜寒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设计简约的名片,上面有杨芷的工作信息。他从中抽了一张自己留下,然后又把名片夹放回她的口袋。因为她喝酒太多,平躺着太难受,高胜寒轻轻地扶起她的头靠在椅背上,随后又找了一条薄绒毯给她披上。
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高胜寒实在不好意思让自己的一帮朋友在酒吧等,把她安顿好后,车窗关好,转身回了酒吧。
一帮朋友见高胜寒返回来,马上开始起哄,纷纷说他今天要有艳遇了。其中有一个男人调侃他:"胜寒,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开始喜欢这种纯天然原生态的了?"
高胜寒抿了一口酒,说道:"我好像也没有喜欢过妩媚妖艳的啊!行啦,看你们贼光四起的样子,就告诉你们吧。这女孩我前段时间在海南开会的时候见过,算是个同行吧,冷冰冰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过英语是一级棒,没听到吗?刚才连骂人都是用英语的,那个流利和标准。看样子是失恋了,挺伤心。所以我就英雄救美一回,说不定以后还见面呢。"
有人问:"那你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就没啥想法?你要是男人,就别告诉我没有啊。"
高胜寒笑笑:"你们这群肉食动物。要说想法,那就是我怕她吐我身上吧,这可是我新买的衣服。行了,人家也是个正经女孩,大家别乱想了。"
高胜寒实际上有些心不在焉,把杨芷放车上他很不放心,于是说道:"对了,把她放车上,貌似不太安全,不行我要回去看一下。"说完又丢下他们,转身跑到停车场了。
杨芷根本不知道这时候周围发生着什么,在高胜寒的车里睡得昏天黑地,口水横流。高胜寒既不放心她一个人在空荡的停车场,又不好意思把一杆子朋友晾在酒吧,于是两点一线反复跑了好几次。到最后干脆直接坐在车里的驾驶座上,打开一瓶啤酒喝着,慢慢等她醒来。
这一等就到了次日凌晨。等天都亮起来的时候,杨芷终于醒来了,脑袋涨得像是要炸掉一样,满脸的憔悴。
等她恢复了清醒,看到前面的驾驶座上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呼呼大睡,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毯子和衣服,心想着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稍稍安了心。
杨芷用手轻轻地捅了一下高胜寒的肩膀。男人睡得很浅,马上就睁开眼。他神志还略有模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时不忘调侃杨芷:"美女,你终于醒了,我想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上班迟到,今年的年终奖就要打折扣了。"
杨芷小心地问道:"我怎么会在你的车上?"
高胜寒侧过身来看着后座上的杨芷,继续戏谑她:"怎么,觉得遇上坏人了吗?"
杨芷摇摇头,这一摇,头又像裂开一样地阵痛。她说:"看我们穿戴整齐,还间隔这么远,我想也没发生什么坏事。我只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在你的车里。"
高胜寒说:"你要是不在我的车里,现在估计就在某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床上了。我可是抛弃一圈朋友救了你,在车里坐了一夜呢。哎,小姐,不是我说你,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睡觉居然还打呼噜,好在只是几下而已。"
杨芷都顾不上脸红,她总算还有点理智,想到了自己可能根本没结账,就问:"先生,我的账也是你帮我结的吗?"
高胜寒说:"当然是我结的啦。不过算了,一晚上这么宝贵的光阴我都错过了,而且看在你失恋的分上,不用还了,算我请你的。"
杨芷问:"你怎么知道我失恋?"
高胜寒认为她小看了自己的智商,不屑地说:"我说小姐,就你这良家妇女样,一下子喝成那个德性,不是失恋,难道还是因为失业?不早了,我们俩各自打车回公司吧。"
杨芷有点不解:"你不是有车吗?"
高胜寒不屑地看着她:"美女,酒后开车可要坐牢的,犯法的事咱不干!不过我劝你一句,你这样一身酒气去上班,老板不剥了你的皮才怪。现在还早,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老板,杨芷想到自己的上司,不由得悲从中来。高胜寒看她又沉默了,催促她:"快回家收拾一下吧,我也要上班去了。走,我带你去打车,我知道这里哪里打车容易。"
高胜寒和杨芷从车里出来,杨芷瞬间打了个哆嗦。身上的酒精已消散得差不多,身体没有热量,抑或是夏天真的要过去了,开始有丝丝的凉意。
"你要是冷,车上那毯子你披上吧,破毯子一条不用还我。"
杨芷摇摇头表示不用。
高胜寒带着她在路上等出租车,时不时悄悄地偷看她。她很瘦,从侧面看扁扁的;嘴唇没有一点的血色,眼睛红肿,脸上还有已经干掉的酒渍,脏兮兮的;头发经过一夜的折腾也变得很乱,冷风一吹,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他突然对她充满了好奇。这个女人,现在像没事一样的冰冷的女人,昨天晚上的撕心裂肺,海南会议上工作那么地出彩 想到这里,高胜寒对着空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越不自信的男人,越驾驭不了优秀的女人。有时候你觉得对方背叛你了,其实呢,就是老天看你太亏了,帮你作了个决定。我看你应该抽空去静安寺烧香谢谢神灵呢。"
杨芷冰雪聪明,她听懂了高胜寒的话,淡淡地回应他:"看来昨天晚上,我一定说了很多的话,你也听了一出很烂的狗血故事了。"
高胜寒笑了笑:"是啊,你知道吗?你昨天连哭诉都用英文,把我和几个朋友震傻了,你学习到这么走火入魔啊?害得我们这些想听八卦的人,听得还很费劲的。"
杨芷没理他的调侃,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高胜寒递上自己的一张名片,杨芷看了一眼放在包里,说:"原来是高先生,还是同行。以后说不定会再碰到。这次谢谢你了。"
这可是我第二次给你名片了啊,杨小姐!高胜寒没打算提醒她海南大巴上的事,也不敢告诉她自己偷了她的一张名片。他忍不住试探她:"你也是金融行业的吗,应该有名片吧?"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说没有!提防心理太重,居然对他撒谎!高胜寒庆幸自己提前"拿"了一张,这小妮子!不过男人应该有气量,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杨芷看透了他的心思,硬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会找你的。还欠着你的人情呢。"
出租车来了,杨芷先坐上车,摇下玻璃窗,对高胜寒说道:"没想到我的失恋之夜,居然是一个陌生人陪了一夜,谢谢了高先生。"
说完这些话,出租车开走了。杨芷又突然脆弱地想流泪,使劲忍住了。这时候要先回家换衣服,洗洗身上酒味,她特别害怕看见唐凌宵。昨天已经放了狠话,让他一晚上搬出那个小屋。
杨芷心情很复杂,既怕看到他,又怕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引人伤感。
很快,她的纠结就有了答案:唐凌宵真的在一夜之间搬走了,搬去莫莉莉的豪宅了。就这一夜之间,房子变得那么地没有温度,以前空间促狭的大小柜子,现在变得异常宽敞。而距离他们来到上海,才短短的几个月。
杨芷的眼泪又一次地决堤,很快变成啜泣,越是想止就越止不住,坐在那里哭起来。这时刘布谷和许拉娣都走进来,刘布谷递给她几片纸巾,小心地说道:"杨芷,他走了,还是那辆宝马车"
许拉娣在旁边说:"哼,还不如一个人省心呢,连失恋都省了。"
杨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断地抖动着。刘布谷又递给她几片纸巾,说:"我看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你这个样子,那个女人看了肯定要爽,咱再不能成全她的得意了。"
杨芷点点头,说:"不去了明天再去,去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