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黎昕简短回答。
辰良没有接他的话茬,又自顾自的盖上壶盖,用茶夹将闻香杯、品茗杯分组,放在茶托上,再轻轻将壶中茶水倒入公道杯,“这样可以保存茶壶里茶叶的香气,同样的用热水浇遍壶身就是这个目的。”
“还有,本仙给你倒七分满,对你是大大的尊敬,”辰良又将茶汤分别倒入两人的闻香杯,双手送到黎昕面前。
辰良和妙仪是好友,在众仙中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黎昕赶紧福身接过来,“多谢仙尊。”
“仙什么尊,叫我辰良就行,我最喜欢和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啦。”
晏息不知道他的年龄,看他的长相也就比黎昕稍显成熟那么一点点,约莫和秦肆差不多的样子。
可他刚才自称本仙...莫非这是什么仙人?
晏息吓了一跳,如果他是仙人,那黎昕是什么人?若是叫他小梧桐,莫非是掌管人间栽种梧桐树的仙人?
“辰良,”黎昕不懂茶道,直接喝了一口,对他微笑道,“我有些冒犯的地方,你别介意。”
“介意什么,”辰良知道他是在强颜欢笑,想要逗他开心却不想他勉强自己,“在我这你就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咱们就去找妙仪,就这么简单。”
“心情不好你就哭,想他了你就和我撒娇,实在不行你想砸东西,告诉我砸什么,我就去给你找来让你砸个够。”
黎昕苦笑着摇头,拿起桌上那枚白色圆润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我就想她。”
晏息一瞬间心脏重跳,看他凝脂般的手指摩擦玉佩,就好像在摩擦自己的脸一样。
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而那枚玉佩,不就是黎昕之前佩戴在腰间,还要送给自己的那枚?
“小梧桐啊,你不能这样喝,你需要先轻嗅闻香杯中的余香,再...”
一连串的问题在晏息脑海中翻来覆去,耳边的声音突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两人只有嘴在不停的动,黎昕脸色依旧苍白颓败,山间似是起了雾,景色突然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黎昕到底是什么人?妙仪到底是谁?辰良到底是不是神仙?
这里究竟是哪里?
“师姐,师姐!”
“师姐你咋样啊,你可别死啊!”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边乍起,晏息不耐烦地嘀咕了声,“吵死了...”
“师姐,师姐你醒了!”晏竹激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晏息刚睁开眼就看到这张大胖脸,一掌拍开,“烦死了!”
晏竹被拍的跌坐在床边,开心的不得了,“你们快看,师姐有力气打我了!肯定是没事了!”
师弟们也高兴地直蹦高,一时间整个屋子群魔乱舞。
“能不能安静点?”晏息坐起来,发现后脑的钝痛基本已经没有了,身上除了睡久了的疲惫之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师姐你真是强悍无比,不愧是红杏女侠啊,睡一觉伤就全好了!”
晏息也被自己强大的自愈能力吓着了,窗外日头东升,已经到了第二天。昨夜自己明明是挨了一棒子,才被抓走的。在那仓库里头疼欲裂的感觉还在记忆中清晰无比,不可能是假的。
那自己当真就骨骼惊奇?
屋子里除了师弟们就还有黎昕的那条狗耷拉着耳朵,趴在角落里瞅着自己,那眼神里好像有些...愧疚?
狗眼睛里怎么会有愧疚?晏息觉得自己肯定被敲疯了。
“落羽呢?”
“什么?”晏竹瞪着不明显的眼睛迟疑道,“没落雨,外边晴得很!”
晏息反应过来他们好像不知道这个名字,便改口问,“黎昕呢?”
“黎道长呀,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们在庙会找你啊师姐,找了一圈又一圈,挨家挨户的问,最后急的都要报官了!”
晏竹说,“我还去定北将军府找秦将军帮忙,可是他们说老将军和少将军都出门了,只有副将在府内,问我要不要通报。”
“我正想请副将帮忙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少年告诉我你回武馆了。”
“奇怪的少年?”晏息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寻常,昨夜他好像也见到一个奇怪少年,脑袋上还有两只耳朵,不过到底是自己迷迷糊糊看错了,还是确有其人,难以分辨。
“对啊,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晏竹回忆着,“他穿了身白衣,脑袋顶上还披了件外袍,就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滴流圆滴流圆。”
“那他脑袋顶上有耳朵吗?”
“耳朵?”晏竹惊讶,“师姐,你是不是还没好,脑袋顶上哪里来的耳朵,都在脑袋旁边啊。”
也对,脑袋顶上哪来的耳朵,可若他不是人呢?
不是人又能是什么?
晏息用手指掐着眉心,自己也没看过什么话本,怎么这么能瞎想。
比如刚才做的梦,居然梦到黎昕和神仙喝茶。
“对了我还没说完呢,”晏竹一拍手继续滔滔不绝,“我就问那少年,你怎么知道师姐不见了?他说他就是知道因为他聪慧无比!我心里想可真不要脸,可是嘴上也不能骂他。”
“他肯定以为我也觉得他聪明绝顶,得意洋洋的继续告诉我你受伤了,让我快点回来,但是我回来之后就看到师姐毫发无伤的躺在床上,衣服都换了。”
“师姐,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去哪里了?”
晏息一看自己身上,果然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自己清清楚楚记得是黎昕把自己抱回来的,那衣服是谁换的?
“我去旋风寨了,我被土匪抓走了,”晏息黑着脸,“现在我想静一静,请你们出去。”
晏竹不明所以,“师姐你才刚好,我们留下照顾你...”
”出去,”晏息脸又黑了几分。
晏竹还想说什么被师弟们七手八脚的拉出去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角落里的弈鸣不屑的翻个白眼,愚蠢的胖子,本仙就是聪慧非常!
晏息一脸疑惑的揉揉眼睛,刚才自己是又看到那狗翻白眼了吗?
自己最近一定是疯了,昨晚回来之后,黎昕去了哪里?去找妙仪吗?
晏息捂着脸躺在床上,那就是个梦啊!哪里会真的有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要说认识也应该是自己认识,和黎昕又有什么关系。
“疯了疯了疯了...”
***
“什么人?”巡逻的土匪在寨子门后横刀,“说话!”
黎昕一下一下的颠着手里的扇子,慢悠悠的问,“昨天谁去山下劫持的晏息?”
“晏息?”土匪眼珠一转,“不认识,你是谁?”
“不认识?”黎昕身影一动,土匪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大刀当啷一声落地。
“我再问一遍,昨天都谁去山下劫持的晏息?”
土匪脸上憋得通红,双手用力去掰喉间那清瘦的手腕。
黎昕面色不改,土匪想不到他看起来文文弱弱,力气竟然这么大,“去..去了..的,都在主寨...大王昨天...赏给他们酒...”
砰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土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黎昕作了一揖,从他身边经过。
霎时间所有巡逻的土匪如临大敌,全都举着大刀围了上来。
“各位,我不杀无辜之人,”黎昕被他们围在中间,四周都是寒光闪闪的利器,他却像没看到一般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温声道,“虽然你们都不算无辜。”
“你他娘的谁?”汉子粗声喝问,“想活命就赶紧滚!”
“在下有一事想问壮士,”黎昕说话温文尔雅,眼神中的冰冷却是不加掩饰,“请问昨夜都有谁,去劫持晏息姑娘?”
晏息这个名字在旋风寨可谓人尽皆知,是整个寨子的耻辱。
“怎么?是你情人?”壮汉猥琐笑道,“就凭你?”
“最后一次机会,”黎昕语气稍微加重,“请壮士回答在下的问题。”
其余的土匪都看出他说这句话时候的隐隐有杀气,顿时不敢再吭声。
只有那壮汉没有眼色,故意装的一哆嗦,“哎呦,我好害怕啊,那小娘子我们所有人都玩遍...”
呲——
折扇边缘划过,壮汉的头颅保持着那个故作惊恐地表情,骨碌碌的滚在地上,没有头颅的身体失去了生气,扑通倒了下去。
这次那惊恐不再是装出来的,热血喷涌而出,溅在旁边的土匪的身上。一瞬间鸦雀无声,那些霸道惯了的汉子们皆双膝发软,呼吸凝滞。
“你们都参与了,”黎昕周身杀气腾腾,“那就没办法了。”
“没有,我们没有,”一个相对瘦小的土匪扑通跪在地上,嘴唇发颤,“我们都没去,去的人都在主寨,只有他们立功了才能得到赏赐,我们都...都没去。”
“是没去,还是没找到?”黎昕问。
瘦小土匪浑身一哆嗦,“我们是没去,总要有几个人要守着寨子的,可是主寨里的人和主寨外的那几个兄弟都去了!”
黎昕点点头,径直向寨子深处走去。
土匪们都惊魂未定,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有的人双腿软的甚至不能走路。
刚才那男子看着弱不禁风,可那身手整个寨子加起来都不一定打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