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青衣男子便进入状态,面上的微红悄悄褪去,面露严肃的一会儿看着平铺的蚕丝,白经彩纬,密密麻麻、纵横交织。
只见男子紧抿着嘴唇,眼神在蚕丝与手绘图稿上交互闪烁,双手拿着梭子在浅色木质缂丝机上快速飞舞着,如游龙般灵活穿过特定的蚕丝经线、
稍稍停顿之时,又如利刃般用力收紧,使线与线之间交割,形成镂空雕刻之感。
这让萱德很是好奇,便又凑近了仔细观看。
鼻尖嗅到一阵女子特有的馨香,这让男子身形微顿,下一瞬又继续忙碌起来,只是这次加上了解说:
“缂织时,需先在织机上安置好经线,经线下衬画稿或是书稿,然后草民等织工再透过经丝,用毛笔将画稿样本的彩色部分描绘在经丝面上,
最后再分别用长约十公分、装有各类丝线的舟形木梭依花纹图案分块缂织,也就是草民手中之物。”
“这确实需要很深的功底啊...”
萱德托腮喃喃道,不知何时已坐在男子旁边,腿仍是规矩的并拢而坐,可上身却有些微微倾斜,一手撑在缂织机的一角,一只手慢慢摩挲着已经织好的一小块成品。
男子不经意的抬头间,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女子一身橙红色的明珠牡丹宫服,青丝挽了个流云簪,粉墨细平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
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雅致玉颜、略施粉黛足以倾国倾城。
三千青丝柔顺如瀑垂于芊细腰间,光滑平整的流云鬓里插着红玛瑙水晶金丝楠木簪,
似暖玉般的脖颈上挂着椭圆金镶玉吊坠,似用着玲珑剔透的璎珞细珠串编织而成。
身着对襟橙色衣裙,绣着连珠牡丹簇花锦纹,内罩嫣红烟萝金丝轻纱衫,衬着肤如凝脂,在阳光下略显雾面朦胧之感。
忽然那女子回过神来望着自己,暗含清波的眼眸中又添了分灵动透彻:
“你这样就不犯礼法了?”
“啊?啊!公主恕罪!”
男子瞬间红了耳朵,慌乱的匍匐跪地。
见此,萱德掩嘴轻笑一声:“怎么?刚刚还说有罪不能犯,现在又让本宫宽恕你?”
公主待人一向宽和有礼,断不会这般存着咄咄逼人之意!那么今天这是...
两位侍女相互对视一眼,都从中发现了迷茫不解...
又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居然只是头碰着地面迟迟不起,也再未说过一句话。沉默的气氛让劳作中的绣女也感到不安,扑通一下全部跪在地上...
这让侍女很是为他着急,窥面待嫁公主圣颜乃是重罪啊!
还有这些个绣娘,公主什么时候让她们跪了?好好坐着不好吗?
她们虽为奴为婢,但公主待她们如同姐妹,珠宝翠玉赏赐不少,也从不责罚辱骂,无人之时也常常允许她们同坐一桌。
最烦有人动不动就跪啊,磕啊。
今天这...
果不其然,见公主脸色微变,袖中玉手微微用力,想握拳,却又控制着保持原状,抿了抿唇,终是压制着嗓音柔声说道:
“本宫未曾说过要惩治你。”
说完便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待众人以为此事就此掀过之时,又听见:
“但罚还是必须的!本宫罚你——”
众人皆是一抖...
“罚你,教会本宫缂丝织物!明日本宫便会前来学习。”
说完就跨过门槛,轻踩莲步离去...
待身影完全消失,屋内众人方才起身,抬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不禁想着:
这皇室之人性情还真是阴晴不定...
而地上的青衣男子缓缓抬头,神色莫名。又呆呆的跪了一会,直到被绣娘的喊声惊醒,方才起身...
回到荣轩阁,萱德便一把坐在檀木椅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正要放下茶杯之时,手猛的一顿——
而后轻轻下落,茶杯无声安稳的立在桌上。只是那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出卖了萱德的内心...
“公主...”
侍女适时的出声,萱德手劲一松,迅速收回手,藏到自己的袖子里,眼神冷静的看着窗外: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两侍女对视一眼,后弯腰俯身:“诺。”
音落,人便走出房间,轻合上门,安静的立在门的两侧。
一侍女忍不住轻声问道:“公主她...”
却被另一个侍女拦住话语,只见那侍女轻轻摇头,示意对方莫要胡言。而后便又挺身站好,目视前方...
只是,两侍女都不自觉的向房门靠近,再靠近...
眼底露出担忧之色...
萱德虽贵为长公主,但一国之君不够果断明智,后宫前朝总会牵扯颇深,于是萱德早早便肩负重任,许久以前便已无喜无悲,有的只是接受与妥协。
今日能主动出门已是罕见,现又与这区区一名织工对话说笑...
甚至因为他们而表露情绪,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