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将军府正门光明正大的出去了,那些前来叫嚣邀战的全部堵在离王明卧房最近的偏门,正门反倒是冷清了许多。
这些人来闹事归闹事,对肖将军倒是相当尊敬。
王明杨殊两个上了一辆早就停在将军府门口的轿子,绕过了将军府正门不少眼睛。
路上王明问道:“看不出来你下棋列阵倒还是挺厉害。”
杨殊摆摆手,脸上却是一副没错小爷我就是这么牛逼的样子。心想这机会还能错过?立即端做起来准备向王明大谈特谈十九道经纬路。
王明率先发言截断先机:“挑重点说。”
杨殊故作高深的说道:“背!没别的好办法,把那些国手的战局阵图背下来就完了。对战时五分靠手,三分靠天,还有二分……”
一旁老白吱呀着从嘴里憋出三个字来:“靠悔棋。”
杨殊听到这话,就要上脚踹,快要踹到时微微卸了力,老白也是学的机警,一下子跳到另一个拐角去了。杨殊嘴里还嘟囔着你这老小子半年憋不出句话来,头一句就来拆我台。
老白憨傻,话也说不清,耳朵也背,只能偶尔憋出几个字来。
一主一仆把王明逗得哈哈大笑,本来叶成惟同他分析局势以及梅开岭和他说生死氤氲的厚重情绪,瞬间一扫而光了。
……
马车停,三人下了轿子,是一处马场,方圆数十里都是草料地。
长安主街附近坊巷错落,布局相当拥挤,这也和这几年长安快速发展,人口爆发有关。但是能在长安城里建偌大一座马场,那可是相当费钱费事了,果然杨殊的几位叔叔还是财势惊人。
除了驻扎在皇城的御林军铁骑营的驻马场,就没有比杨家更大更壮阔的马场了。
几人下马,早就有一位绿衣姑娘前来扶着杨殊,女子长得算是相当好看,眉眼间一股清冷的气质倒是和杨晓寒有一二分相像。
这姑娘叫绿蓉,环采阁后院里杨殊的专属丫鬟。
杨殊问道:“你要做的事做完了。”绿蓉微紧眉头,有些嗔怪杨殊怎么说话不屏蔽外人,点点头表示确定。
杨殊同她介绍了王明,绿蓉这才躬身行礼,王明点点头示意。
“把你从南方弄来的两匹骏马牵出来。”
绿蓉应了一声走进马房去。
那天在凤仙居的时候,杨殊就说过自己家里良驹千万,只是自己比较喜欢坐轿子。绿蓉前去南方数十天,是带着任务去的,也把环采阁附近不少眼线带去了。为掩人耳目,明面上说的是杨殊少爷忽然兴起于良驹,派了绿蓉去南方千里寻马。
让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单骑寻马,这倒也相当符合杨殊少爷的人设,却被环采阁里那群怜香惜玉的公子哥们背地里骂惨了。不过杨殊也不在乎。
绿蓉今天上午回到长安,还没来得及汇报一路行程。
从南方回来的水路上,绿蓉故意把船行到险水地带,引敌涉险,而后一举全杀。血水随着河水流了,找不到半点线索。
杨殊早就说过这妮子实在不凡,和环采阁里那些丫头都不像。只不过床上功夫差了点。
说是派人去寻马,那自然要把戏演到底。
绿蓉牵出两匹骏马来,比起杨庭狮的烈火狮子小了不少,应该是还未成年的小马。杨庭狮的烈火狮子,通体猩红,混杂了灵兽血脉本就不凡,与之相像的只有北蛮那位虎痴将军的烈火独角兽。
两匹马中那匹较大的,浑身通红,肩胛处甚至逼近血色,细细一摸,竟是麟甲。一路被绿蓉牵着到长安来,还是桀骜,不住的撕扯缰绳。
较小的那匹身形要更小些,通体银白色,肩胛处也有天生的麟甲,应该和那匹红马有着血缘关系。只不过看起来比起红马要温顺许多。
“这匹红的叫赤霄,这匹银马叫惊帆,豫州州牧向我看了数百匹良驹也没找到看得上眼的。这两匹是从他后院里被我翻出来的。黄白鹅送我离开的时候,是被抬着出来相送的,据说心绞病突然犯了。”绿蓉话中带点讽刺意味,却说的极淡然。自己的身份她是时刻自知的,不管主子多么宠幸也是如此,所以她说话时从不刻意带上自己的感情色彩,来影响主子的看法。
杨殊哈哈笑道:“这老小子当年为三路主力军押送粮草,没一次贻误的,甚至不惜倾尽家财补上军需。当年那般一掷千金的阔气也不知去哪了。不过拿人东西白手也不好,绿蓉,回头这件事你再了个尾。”
绿蓉点头应下。
杨殊拍了拍赤霄的肩脖,就要踩鞍上马,忽的一顿,假装踏了个空摔在地上,“哎呦”一声疼的杨少爷哭爹喊娘。绿蓉赶忙去扶起来。杨少爷嘴里嘟囔着:“果然还是轿子来的舒服,这马跑起来要是不像书上说的那样红髯若电,就把它给煮了。绿蓉你来试试。”
绿蓉拧眉摇摇头。
“连你也驾不了?”
绿蓉些许无奈的点点头,这一路上都是牵着回来的,这两个祖宗哪肯让她上身?
杨殊心想刚才反倒是真戏假做了,说道:“那把老姜叫来。”
不需绿蓉去叫,马厩里就走出来一个驼背的枯瘦老头,身形瘦削,尤其那双手,枯瘦如柴一般。双眼用一条黑布挡了,却毫不影响行路。朝着杨殊的方向走来:“小少爷您叫我。”
“老姜,你实话说这马监克扣了了你多少银子,这比起上次我来又是瘦了不少。”
老白在车上讨了打,不敢多说话,心里嘟囔着少爷你上次来还是三年多前了。
老姜憨憨笑道:“每月五百文例钱,旧部还补了两担粮食,不曾少不曾少。”余光瞥到赤霄就再也移不开了,也不管杨殊少爷还在场,走到马跟前轻抚马背不住感叹:“好马好马。”
“试试?”杨殊笑问道:“看和你那乌蓬差了多少。”
“少爷说笑了,乌蓬这等凡马怎可和这等神驹相比。”说完搓搓手,准备上马。
老姜左手轻抚马首,右手按住马背就要上背。赤霄哪里肯让人骑着,抖动马背,扯得驼背老姜摇摇欲晃。老姜那枯瘦的右手却宛如有千钧力,按住马背的手不曾松动半分。一个起身,老姜就翻上马背,两只手死死抓紧缰绳。
赤霄侧身就要摔倒,想把老姜摔下去。赤霄马背离地数尺,这一摔下去非死即伤。就要侧摔倒地,老姜那枯瘦的细腿抢先插到地上,腿一曲卸了七分力,又一起身,将即将摔倒的赤霄给扳了过来。
看的旁边四人怔怔发悸,不愧是鹰字营第一御马手,这功夫当真了得,若是常人,此刻腿已经断了。
赤霄无论多么抖动掰扯,老姜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在背上,任尔东西南北风。半刻后,赤霄也就认命了。
老姜暗叹一声果然是神马,两腿一夹,缰绳一提,赤霄咻的一声冲了出去。即便是老姜那一下也差点没稳住,老姜驼背伏在马上,倒成了优势所在。要知道,战场上冲锋时,可不是直直站在马上,呐喊冲锋。真正的游侠骑兵都是整个上半身伏在马背上,不露出半点脑袋,所以鹰字营那些老兵多是些驼背。
赤霄跑起来,确实和书上说的那样“红髯如火,利疾如电”仿若一团红色的火,绕着马场飞骋。马蹄还未来得及戴上马蹄铁,踩出的陷坑个个陷下去有手掌长。老姜更是厉害,紧紧伏在背上不受颠簸不说,调转缰绳,夹马换向一个不落。
王明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姜黑布遮目,应该是目盲,怎么骑上马调向跃沟样样都来。一点也不像是个目盲之人。”
“谁和你说的老姜是个瞎子了?”杨殊嘿嘿一笑,心里想今天让王明汗颜讶异两次,便是赚了。继续说道:“你继续看就知道了。”
当年反抗义军兵分三路,先帝陛下,肖遥和杨家七子各分一路,一路北上直到大背山才汇合。三路军队,若说军纪军法,兵种类目,当之无愧的就数杨家军最为规整。毕竟杨家祖上就是军士出身,加上杨庭狮治军极严,杨家的部队的骁勇,那是名震天下的。
这也成为了长安那些人无法高枕的首要原因所在,所以背地里也不知试了多少法子才把杨家七子其四调至边关御外,实则和发配无异。不久杨家其余三子也被调离长安,即便如此,那些人对杨家依旧虎视眈眈。
而当年的杨家众多分营里,鹰字营骑兵是最骁勇的一支,骑兵队三十五人,个个马下以一挡二,马上以一当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