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运一脸狐疑说:“余老弟,你不会是故意套我话吧?这事开不得玩笑,怪老头说他能见鬼,我不信,你这么一说,我不知道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愣了片刻,“老实说,我也吓到了。”
“好了,咱不开玩笑,这地方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我都习惯了。你说的跟真的一样,妈的,今晚别想睡好觉了。”张好运挥挥手,“你休息吧,我走了,省得护士看见我,又骂我。”
“求你帮个忙,送餐员过来的话,帮我领一下饭成不?我下床困难户。”我说。
“我没干过这事儿,送餐员没准不给我,你大致有个心理准备。”
我本来期待他能慷慨说,把他那份给我呢。
他走后,我越想越后怕,丑婆还拍过我肩膀呢。听说人身上有三盏火,头顶,双肩各有一盏,火焰旺盛,百鬼莫扰,但如果鬼要诚心害人,就会想方设法的弄熄人身上的火焰。
丑婆拍我一下,莫非那时就拍熄了我肩膀上的火了?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我生出这样的担心。
遇到张好运反而走霉运,我至今都没吃过东西,结果还被暴打了一顿,当然这事怪我自己,不懂这里的水有多深,人家不是提醒过我嘛。
我的钱呢?我突然意识到唯一的生活费丢了,不知谁趁乱顺走的。
我想起丁磊说过的一句话,也许一分钱都不该给我,看来他是对的。
眼下势单力薄,生活区得少去,要是能够托人买东西出来就好了,比如让护士帮忙,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又想到了小护士,她是唯一突破口,从她落荒而逃可以看出其中的可能性,她简直是这里的一股清流。
“余晖?”
过了不久,丁磊走了进来。
“是。”
对话如往常一样展开,他俯下身用听诊器为我听诊,然后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最后留下一句“注意休息”就离开了。
我很纳闷,丁磊不警告我点什么吗?不给我一个被打的解释吗?不怕我生疑吗?看来是不需要,因为在潜移默化中,我已经接受了这里的规矩,很多事情有规矩,很多事情也没有规矩,大概所有人都是如此吧,丁磊也没有说明的必要。
不点透对谁都好,按照这里的规矩生存下去,如果接受不了那就game over,游戏结束。
这是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
回过神,丁磊早已走远,而门口此时站着一个邋遢的老头,他脚底穿着老式解放鞋,这点和我们不一样,但马虎的老头连鞋带也没系上。
“你看到了吗?”他神神叨叨的问我这么一句。
“看到什么?”
“看到不该看到的。”
听到这句话,我瞬间联想到了丑婆,门口的这个人就是张好运说的怪老头吧。
我说:“我看到了。”
老头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说:“看到了?我等你可久了。我说的,他们都不相信。”
我说:“我看到一个丑婆婆在厕所扫地。”
他惊恐地用手指按在嘴上:“嘘!不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说出来。”
我皱了皱眉,老人提醒了一下,慢悠悠地转身走开了。
这个老头一定知道什么,张好运说他能见鬼,莫非我也能见鬼?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个本事啊。疑云也来越大,越来越厚,我变得很焦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更快离开这里。
看来我必须和这个怪老头接触,他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后,我眼下需要静等养伤。
“送餐,送餐。”
迷糊中,我听到送餐员的吆喝,我身子一个激灵,我太需要食物了,哪怕只是一盒盒饭,我也会欣喜若狂。
不久,听到了张好运的声音:“老送,隔壁房给通融一下呗,这次挺惨的。”
这家伙甭管谁,他都给人家取好了绰号,送餐员没有名字,所以叫他“老送”?很奇怪的称呼。
“别别别,这是我的?老送,你别扔垃圾桶啊,我不说了,我闭嘴!”
送餐员出现在我门口,大概只停留了三秒,而我根本起不了床,也就眼睁睁看着他将盒饭扔进了垃圾桶,我只能目送他离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默默在床上画了个圈圈诅咒他。
张好运走了过来耸耸肩说:“老弟,不是哥哥不帮你,你应该也听见了。”
我说:“听见了,谢谢。”
这里制度森严一般人都不敢多说一句,张好运至少帮我提了一句。
“说谢多见外啊,上次你大方,这次我也不能小气啊。”
“不用,怎么好意思让你饿肚子。”
“谁说我要饿肚子,我是说大家分着吃。”
一打开饭盒我绝望了,这哪是人吃的,泛黄的米饭干巴巴,发黑的腌萝卜丝,合着就一点清水白菜。
“不想吃?没食欲?想吃奶油面包?做梦去吧!哈哈。”张好运拍拍我的肩膀,“一看你就没吃过苦,苦日子长着呢。护士从那边开始查房了,你先吃,我先撤了。”
我急忙问:“今天值班的护士叫什么?”
我十分想知道小护士的名字。
“名字?没有,她们只有编号,昨天扎辫子的编号是360,我们都叫她‘杀毒软件’,态度非常不好。今天不错,值班护士是新来的,编号1314,年轻人应该懂,叫一生一世。我可警告你小子哈,色字头上一把刀,千万别打歪主意,在这里你对男人怎么都行,对女的,碰碰手都别想,否则你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话说完,前脚张好运刚走,后脚小护士就走了进来。
“是余晖吧?”
“是我。”
她在本子上勾画了一下,看了看床头放着的盒饭,她问:“你还没有吃饭?”
我点点头:“对啊。”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故作高冷的站在原地,我静静看着她,她就那么站在那里。
片刻后,我忍不住问:“还有事吗?”
她急忙东张西望了一下,挠挠头:“对了,我查房。”
于是开始例行公事,尽心尽责的查找起来,我不明白她们想找什么。
“你叫什么?”我忽然问她。
“我叫……我是不会说的。知道你很想搞清楚一些事情,这里每个人都很想搞清的事情,但最好还是不要去想它,你懂我说的吧?”她鼓着大眼睛看我,“记住!上次你害我挨罚,我绝对不可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说:“今天我不用输液了吗?”
她翻了翻本子,说:“不用。”
我笑了笑,看着她。
她一跺脚,急忙说:“这类问题除外。”
说完,她埋着头快步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指着盒饭对我说:“记得吃掉。”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从未想到询问一个人的名字如此之难。这次依然失败,始终没能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