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是不准备让我走了,之前我就观察过,生活区并没有设立工作人员,只有一个男性收银员在百无聊赖的看美女杂志,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我纳闷,放任病人激化矛盾对院方来说有什么好处?
“新来的,你踩我了。”其中一大汉指了指他的皮鞋。
上面是有鞋拔子印,大多病人都穿一样的白色帆布鞋,怎么断言是我踩的,何况我根本没有靠近过他。
很显然他是故意找我茬,仗着人多欺负人,没办法啊,我现在只能忍。
我只好说:“误会了,可能记错人了,我才从那边过来。”
“就你,错不了,新来的。”对方一副欠抽的表情说,“我不为难你,把鞋给我擦干净了事。”
哎,到哪都有这么些狗仗人势的人,在权衡利害关系之后,我拎起衣袖,蹲下身子去给他擦。
谁知道这家伙不乐意。
“叫你用手擦!你那衣服多脏啊。”
我没管,好家伙,撩起一脚就踹在我胸口上,皮鞋多硬啊,很痛,但我不吭一声。
据我观察,这几号人总有意无意看旁边一位骨瘦如柴的人,而那人一言不发的坐在台阶上,手中把玩着一个银色口琴。
从以上反应我判断这人才是老大,我很纳闷,是怎样的手段让这群壮汉跟随一个皮包骨?又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和我年纪一般的人变得一头白发?
“没长耳朵听不来人话?干你老母,叫你擦!”
是什么让我放下尊严?是生存,是对自由的渴望!
我徒手去抹对方鞋上的脏痕,耳边伴随着阵阵嘲笑,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我咬着牙说:“好了。”
“好了?没好吧,你看,啊,呸!”
大汉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往鞋上吐了一口痰。
“继续。”
说真的,我已经忍不住了,长这么大我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不想擦?”对方抬起脚凑到我面前,我往后躲了一下,那口痰才没碰到嘴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其余人笑得人仰马翻。
“问你呢,是不是不想擦?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到了这里,是龙也得给老子盘好了!我呸!”
大汉这次往我身上吐了一口,谁也不会料到,我突然站起身,用脑袋猛地撞了上去,直接顶在大汉下巴上,这一撞,大汉顿时有些懵。
“虎子,你流血啦!”旁边有人提醒。
这大汉叫虎子,我心说,来啊,大不了互相伤害啊。
坐在台阶上的白发男,突然发话了:“有骨气的话一开始就不该像狗一样蹲下去!谁把他打服了,我奖励他一块奶油面包。”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不后悔,我会隐忍,但前提不是对这只狗!
他乱吐口水和野狗到处撒尿卖骚有区别?我看没区别!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挨揍了,虎子每一下都往死里整,我趴在了地上抱着头,痛得直哆嗦。
我有些头晕耳鸣,隐隐听到丁磊的呵斥。
“全都给我抱头蹲下!”
只听到这么一句我失去了意识,我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
等我醒来,我已经回到了病房。
此时,一名护士推着手推车走了进来,我现在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而且只有一条缝,我从未如此期待一个人的出现,真要说是谁,就是第一次看到的那名小护士,只有她可能说漏嘴一些实情,但她挨了丁磊的责罚。
大概是基于新来的原因,她没有别的护士那么,我想了想,用老奸巨猾比较合适,院长的爪牙些。
小护士挽起来的长发藏在护士帽下,嘴角若有若无透着一丝微笑,我以前不信有白衣天使,即使有,也总是板着脸的,但现在我看到了,在这个鬼一样的地方。在挨揍之后,能见到她真的像是往伤口打了一剂止痛药。
我希望从她身上打听点什么。
“是余晖吗?”
她问。
很不一样,其余人都是“余晖?”,冷冰冰的说。
“我是余晖,请问你是?”
我这样询问她的名字。
“我是今天的值班护士,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很普通的日常询问,我回答:“脑袋还有点晕,全身没力气。对了,那些打我的家伙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她摇摇头,“你还是别问我什么问题,我是不会说的。丁医生警告过我。”
这都说了出来,我心想有戏,便说:“上次的事对不住,让你挨骂了。”
“没事,不用道歉。”她呼了口气,替我取了点滴候,如释重负的样子,“你,你注意休息。”
然后就走了,我更愿意说她逃跑了,她怕说漏嘴吧。
我很好奇她叫什么。
等小护士走后,张好运这家伙跑了过来对我一顿关心。
我说自己死不了,他一拍大腿,骂道:“要不是之前抬出去的人死了,你以为丁磊会来?他不来,你绝对丢命!”
我问他:“被那帮畜生打死的吗?他们到底什么人?”
“呵,现在问顶屁用,以后千万别招惹他们,他们带头的叫白毛,我看你当时也不可能注意到他,因为他太不起眼了。”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
张好运沉了口气说:“谁要是忽略他,好比猎物忽略了身后那头白狮,很危险的。也怪我,没告诉你,生活区明码标价的东西,你买是一回事,拿走又是另一回事。”
我疑惑道:“怎么说?”
“就是说你要付款两次,第一次是收银员,第二次是白毛,东西到了白毛那里价格得翻好几倍,一般人承受不起,所以我挑胡豆,算最便宜的。如果不买东西就想走,就会是你这样的下场。这鬼地方有自己一套生存法则,外面那套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别跟人讲道理,没道理可讲。”张好运作为过来人跟我讲,“以后要听哥哥的话,才能走好运。”
好运哥眯着眼对我笑了笑,我心想,他这人是否又可以信赖?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吧,没人会是纯粹的。
“对了好运哥,我问你一个事情。”我说。
“白毛的事情你就放心,离开生活区他不敢造次,还有丁磊呢。”
“不是白毛,是一个丑婆婆。”
我觉得那丑婆非常诡异,我怀疑自己在厕所撞了鬼。
“丑婆婆?你看到了!”他一脸震惊,说:“我隔壁房有个怪老头,说自己能见鬼,而且身上始终揣一包香烟,要知道在这里香烟可是无价的,他能搞到实在不可思议。就是我也搞不明白,他身上揣包烟,他自己不抽,也不发给别人,每次都是放霉了才扔掉。”
我问:“为什么?”
心想这个怪老头和我问的丑婆有什么关系。
他颤声说:“我问过怪老头一次,他透露了一句,说是给别人抽的!别人?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三年了啊,我从来没看到过那个丑婆,怪老头说他看到过,除了他,就是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