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日月忽来短,醉是春晨醉暮阴。
璞若是不会在这里久留的,过了那夜便回到春月楼。
隐士身边留下的又是这几人,除了杜安菱和瑜若,还有秀儿茗芬,外加一个仆从,一个徒弟。
屏风居士往常是教茗芬三五字,而后与师父相随——到了忙碌的时候了,也学个农人,挽起裤腿下田里插秧。
杜安菱倒同秀儿几个忙碌在屋中与田埂,看上去真像个平凡农人家。
……
要茗芬说,这几天实在是太波澜不惊了。
每天学了那几个字,就看到自己师父师祖两个到田间忙碌——他们忙倒是没什么,但把自己抛下却有些让人不爽了。
柴房也不是没进去过,端起盆盆碗碗快步而行——谁想到那忙上头的根本就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就是那青葱的秧苗都比自己多分到几分才子的喜爱。
这还能忍受吗?
茗芬不是不高兴,而是很不高兴。
从地头回来就整天的不高兴,连带着身边秀儿也闷闷不乐起来。
这两个在屋里闷了半下午,回头来两个火气大。
……
“妳不能这样了!”
“怎么不能这样?”
“妳看看——又生气了!”
“你们一个都不帮着我,我不生气谁生气!”
茗芬从屋中出来,春日的夜空洁净如洗。
总有淡淡的花香从溪水边荡过来,让她一颗心稍微冷静。
自己这是怎么了?
茗芬冷静下来,反思自己方才的举止——好像,好像自己有些太激动了?
都怪那屏风居士!
她心中分明,要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爱理不理,自己绝不会这样。
……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投下草木影子摇摆。
月色下有琴声,是文人在唱喝。
杜安菱弹的是新的曲调,边上坐着的是屏风同太阴。有一个少女在边上端茶倒水,赫然是秀儿在忙。
看在眼里,格外疼。
“茗芬姐姐,妳不过去?”
十岁的瑜若走来,抬头向孤单的茗芬——让她心动了。
“我如果这样贸然过去,他们会接纳我吗?”
已经有秀儿在那了,自己就看着吧。
茗芬算着时日,再过一天,最多两天,那最后的水田就插好了。
到那时,屏风居士就离开了吧。
估计,又是大半年不会再见。
……
明月下,缓坡顶,文人坐处品清茗。
“她怎么还在那呆着?”
屏风居士饮尽一杯清茶,看向月色下孤苦伶仃的身影。
“她不敢来。”
秀儿倒是懂得身边人心意,斟酌着说了一半。
“为什么不敢来?”
屏风居士不解了,看向在座的其他人——早被自家师父用目光狠狠剜了一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太阴居士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是怕自己贸然过来了,你有不高兴——到头来你让她回去,她自己又要伤心!”
太阴不曾笑,只是仔细打量了自己徒弟一眼。
分明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就这点想不清。
……
师父的话总还是有用的,屏风居士此刻惭愧了。
想叫人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把目光往师父同抚琴者之间游离。
这一下,不光是太阴居士沉不住气了,就连杜安菱都有些不高兴。
这是什么徒弟?
她算是理解太阴的不满了。
“意品香茗,还请种茶人来沏。”
她停下手中琴弦,对他就是一眼。
于是,屏风居士动了。
“秀儿,妳跟她说,我……”
话没说完挨了三个人白眼,顿时噎在那里。
“要说,你自己说去啊。”
总是太阴破的局。
……
看那徒弟走了,太阴居士倒惬意。
惹杜安菱看到了,啐一口“老不正经”。
“你也没比他好多少!”
杜安菱的嫌弃,太阴居士能不知道?
她当年确实属意自己,可自己呢——就把那信物往店里面一挂,就回这山里面大事不管!
自己确实没比徒弟好多少。
却看那身影走进,月光下两人对视着。
“你来做什么?”
那是女子的声音。
屏风居士愣了,紧接着是窘迫回首。
“那个——欲请姑娘一起,端杯品茗。”
茗芬多看了眼前这男子一眼,杜安菱也多看了太阴一眼。
“这下,倒有些大胆了。”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奏起琴音。
……
曲调成,词有意。
弹拨弄月光,月下人相语。
“他们回来了。”
那女子跟在屏风身后,有些拘束,却掩饰不住欢喜。
“你倒是爱看热闹。”
抚琴的手一停,杜安菱瞪眼太阴。
“我不喜欢热闹,否则也不会在此处久居。”
太阴居士摇头,端起一杯茶。
“不过,有时候也要调剂下心情。”
看到那两人走来,一步步接近。
太阴居士放下茶盏,又是那端坐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