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品茶总花不了多长时间,煮好清茶一饮尽,倒是明月中天时。
“师父,再过两天我就走了。”
屏风居士开口,讲起自己的计划。
“这半年我打算先到北边去看看。看一下那边有什么新的变化——再转到东方,拜访个老朋友。”
太阴居士听了,移开留在杜安菱身上目光。
“要不要多借匹马?”
屏风居士脸红了,偏过头去。
却看到茗芬紧张神情。
忙答了个“要”来。
……
如果是一个人走,为什么要借马?
茗芬自然清楚这逻辑,于是一听到屏风居士说要借马,心底紧张就放下去了。
要借马,就是要与人同行。
屏风居士还能与谁同行!
茗芬不会告诉别人,她刚才听闻太阴要“离去”时候的失落;她也不会跟别个说,自己初闻“借马出去”的困惑。
现在那屏风居士是要带人走,要带的只有自己。
于是,她笑了。
原来他还会带走自己!
……
“茗芬。”
这是杜安菱的呼唤,让激动的少女清醒过来。
“杜娘子?”
“在外保重。”
没想到会听来这样话,更不曾想到杜娘子说完就抱琴离去。只有秀儿还在清理桌上杯盏,而月光如水,有屏风居士目光含情。
“妳怎么认为我会带妳走?”
被师父那一打岔,屏风居士才知道自己一开始“独行千里”的计划有多荒谬——不过,多带一个人走嘛,他不介意。
权当是带个学生游学了。
他没有拂了师父面子,说了要借马就不含糊。
只用问题掩饰自己的心虚。
……
“我……我也不知道。”
茗芬犹豫了。
他带着自己,行走完北疆再到东方,这要在一个时辰前跟她说,她都不会有半点相信。
权当是个美好的梦境了。
可他答应了借马,那不就是想要带自己出游?
所以啊,美好的梦境恐怕要化作现实了。
茗芬没说自己的憧憬,却不碍着脸上整片绯红。
“妳啊,别乱想。”
屏风居士的话让茗芬冷静下来,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失态了?
苦笑,道一声“抱歉”。
却不想这话被屏风居士听了,心底更不合意。
……
是的,自己那句“不乱想”,只是为了排遣烦心。
看小姑娘这样子,怕是真的很憧憬沿途相遇——想到这,屏风居士心虚更甚了。
自己真没有想过带她走,接近边境的地方,自己再怎么样也应当独行。
而这“弟子”,放在师父这也好。
屏风居士并不是没看过秀儿同茗芬的感情,这两个相差四五岁的少女,处起来还不错。
他自认自己是不如秀儿的,在许多方面。
所以,一开头也没往“带个人一起走”的方向去想,直到师父提及。
“燕驹是认识妳的,晚些妳和它去。”
知道说得多就错的多,屏风居士和茗芬独处还有太多拘束。
他苦笑,说一句“挑马去先”,避免了自己尴尬被她全看见。
有些灰溜溜逃窜的意味,屏风居士离开月下空地——回头,注意到茗芬身影又有些孤单。
忽然有些不忍心。
……
“时辰不早了,在这吹风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知怎么就停在那一瞬,又不知为何多说了一句。
“知道了。”
茗芬眼底隐约有闪烁光芒,心跳不争气快起来。
他好像没说什么吧,只是天凉早点回去。
可好像,好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这话啊。
茗芬不承认,自己在他借口“挑马”离开的时候,心里一下子空了大半。
但她承认,刚才他一句“早些回去吧”,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是记着自己了,不是吗?
想来这一个多月,自己“拜师学艺”,还真的有了不小的长进!
……
怀着憧憬,茗芬回到自己所居。
她不知道,先她一步离开的屏风居士心乱了。
是的,他回头那一刻,对茗芬是忍不住说了句“快回”。
可回过头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才花朝节,夜来确实有些凉的——山谷里有风,劝她早回也没什么错。
谁都会劝的吧。
没理会那一丝古怪,屏风居士劝自己宽心。
夜色好,圆月明,自己身影投落地上孤零零。
一阵风来,果然有点凉。
……
“就回来了?”
进屋,迎头就是师父一句。
“微之啊,今天我要是不提,你怕是又闯大祸了。”
师父的训斥有他的道理,屏风居士欣然接受。
“徒儿啊——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带着她?”
知道,都知道。
屏风居士扶额,看了眼窗外。
她也回来了,正看向自己那边。
窗没关,柔风冷静对视人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