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好奇此处山川的,杜安菱挑起轿帘。
这一路已经是春日的景色了,城里面呆久了不曾知晓四时好景变化,活了那么十几年还是头一遭来这外边。
她笑了。
不仅仅是笑,还有些感慨。
为什么自己从前就困在京师四四方方黑石墙里,见惯了人来人往却少逢山川好景。
唉!
可惜这转一遭之后自己,还是要回去。
回到那小小春月楼!
……
璞若倒是知晓母亲当初为什么急着离开了,还是远远离开京城——那时自己多少还有些不明白,此时此刻倒颇有同感来。
深山泉流叮咚,长道蜿蜒缓上头。轿子摇晃着让璞若有些难受,眼角倒瞥见一直在身边的倩儿走在一边。
“停一下吧。”
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她命令。
抬轿的小厮是春月楼里养的最下层的人,自然不敢忤逆——落下轿子,看到轿帘挑起人出来。
今日的璞若穿的倒是好!
……
“倩儿,我们一起走。”
不理陪在身边婆子的诧异神色,杜璞若走到倩儿身边——揽起她的手嘴角含笑,倒把她吓了一跳。
“这样——不太好吧!”
小姐和自己亲近是亲近,可这样亲近也是在人后——现在有不少外人,怎能那样轻易就露脸?
“这不是还有一层纱嘛!”
璞若指着自己脸上,春月楼配的薄纱恰到好处地厚薄。既能看得清路上风景,又不必担心被别人看到。
她都这样说了,怎会还有问题?
倩儿无奈摇头,就任自己这朋友去了。
山路崎岖有些不平,她稍稍提起裙摆倒又被婆子目光剜了一刀。可终究是拧不过那人自己的心思,婆子摇头任她去了。
有起行,路还长。
早一天启程,夜宿山里隐士家。
……
一步步向前走,璞若很少走山里路——走不了多远就有些疲惫了,不知为什么山这样高,隐士又住得那样深。
她看一眼身边倩儿,她一样气喘吁吁。脸上发出一层薄汗,显然爬这山一样不是她擅长。
“怎么了,累了?”
恰到好处传来关切话语,是邹南枝在说话——他看过来,注意到小姑娘脸上红润。
“累了就休息吧!”
可惜恰成其反,邹南枝要休息,璞若怎可能愿意?
“谁累了!”
这一会可有些呕气成分,璞若迈步向前踏着山中小径——三两下就从邹南枝身边错身而过,白他一眼,示意事情远没有这么快就结束了。
邹南枝苦笑,她依旧没有放过自己啊。
那就任她呕气吧。
这两天也见惯了,忽然也觉得没什么。
……
山路虽说不是太陡,可蜿蜒上行依旧比平地劳累太多。
璞若又不是经常行远路的人,这一阵终究是累着了——可想到这山里面隐士,她不禁有了几分思绪。
这“隐士”,可是娘亲说的那位?
娘亲说,山中有隐士;自己此番前去,倒是要应了隐士的宴席!
不得不多多思量这其中的关联,可越想心情就越复杂。
说不准自己一会又见着家人,娘亲,瑜弟,还有那已经在自己记忆中模糊的隐士——听说从前名号太阴!
这一想便激动了,不顾疲乏加紧脚步,听得山谷溪水声音稍稍大了些。
“小姐,急什么?”
倩儿好容易跟上,看不懂璞若的行事。
“妳说,这位隐士还能是谁?”
璞若看着她也不点醒,自顾自乐着唇角漾起笑容。
“他或许是你我认识的。”
这一下更没谱了。
……
“真的是这里。”
转过一道弯,水声更大了。
这地方可以看到山上泉流瀑布——那一道如练白水就这样义无反顾跌入深潭,带来这一谷空气清新可人。
“果然是这里!”
璞若欣喜让倩儿摸不着头脑,她说“果然”,那她就是知道这地方的了?
“妳来过这地方?”
缓下喘息,倩儿发问。
“我没有来过,但是’松雨’来过。”
璞若一说都明白了,倩儿想到了事情原委——“妳是说?”
“刚刚离开一个月,想不到现在又要聚一次。”
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惊讶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些,方才的兴致冲冲换成了犹豫不决——这一下就被邹南枝他们追上了,一不小心目光相触。
“妳哭了?”
看到璞若眼底泪花,邹南枝有些诧异。
没料到惹来句“别惹我”,愣在山路边。
……
瀑布边道路不知有多少人来去,青草掩盖了原来踏阶。
依稀看得出有人往来痕迹,几个马蹄印里草更青。
稍稍提一点裙摆,璞若在队伍中后部。脑海中响起当年娘亲吟诵的句子。
“瀑布后,有深谷。溪水翻白,花树缀青。菜畦十亩,茅舍三间。炊烟起处,隐士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