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整间办公室都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门口,真的不能怪屋子里的人大惊小怪,只能说来人太过出众耀眼。眼前的这张脸,面如冠玉,只见嘴角轻抿,抿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白色衬衫外一袭黑色修身款西装让他身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优雅和尊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是不同于陈约的帅气。
我从没有见过老黄穿正装的样子,和他四目相接,我眸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可他却是愣住了,愕然的看着我近旁的某个点上,贴在耳旁的手机缓缓放下,搭在门把上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接着便响起与前一刻截然不同的嗓音。
他说:“哥。”那是干涩到发紧,又哑透了的声音。
众人皆随着他这一声叫唤看向和他们同样沉默着的,但像是被点了穴,靠在椅背上肩颈僵硬的陈约。
一小时后,我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和楚亦坐在一家高档会所的包间里,对面的老黄已经脱下了西装,一边解着袖口翻折起来一边低头看着经理亲递上来的菜单。
老黄:“有大变化吗?”
“基本没有,只添了几道新的菜品,反响都不错。”经理答的恭恭敬敬,并在菜单上一一点出了那几个所谓的新菜品。
老黄有些心不在焉的扫了几眼,只说:“那就老规矩,再加上这些新的。”他抬眼看向我们,“有没有忌口不能吃不喜欢吃的?我记得小姑娘爱吃肉。”
我机械似的点了点头,礼貌地应道:“嗯,我不挑食,有肉吃就行。”说完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旁边和对面都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
老黄朝没有开口的楚亦掠了一眼,“你呢帅弟。”
楚亦喝了口水,手指轻捏着杯沿,对这一别出心裁的称呼没甚感觉,淡淡的回应了句:“我不挑食。”
老黄眉目舒展的斜睨了我一眼,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小姑娘,你的搭档颜值很高啊。”说完,他偏过头对一旁的经理交代:“再拿瓶酒。”
经理收起菜单点头退出了包间。
我几乎是等不及的要发问,但忍住了最想问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当陈约当众介绍他和老黄关系时,那句“只是老同学”让某人星星闪闪的瞳光在刹那间熄灭了。
可我还没张口问,老黄状似无意地先问了:“是不是肚子里有很多疑问?”
我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老黄歪着头冲我笑了笑,以前玩世不恭的痞样渐渐显山漏水,“你倒是老实,不过有疑问也憋着,我一个字儿也不想解释。”
“因为心情很差吗?”
“嗯。”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特别差。”
我循序渐进,“是因为陈老师的拒绝吗?”
他的手肘搭在旁边那把椅子的椅背上,保持这个姿势沉思良久,直到他要的红酒和第一盘凉菜摆上桌我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老黄满脸不耐烦,倒在醒酒器中的酒才让经理放下,他就挥着手让人出去了。他径自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点,深而凝缩的红宝石色,明亮而优雅。他轻晃着杯中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今天不喝点儿这里怕是过不去,”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要是误人子弟了,你们多担待。”
他示意我们动筷子,自己一口接着一口得抿着红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我的境况,直到避无可避的会扯到陈约。
“早知道你的老师是他,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他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自嘲的道。
老黄有一瞬的出神,默然片刻,又说:“他很优秀,比我好。”
我是真憋不住了,开门见山的问:“就因为他是你哥?表的?”
老黄给了我一记白眼,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开始拐着弯儿地迂回,“都教了你半天你还看不出他优秀?谁那天还在电话里说他好来着,我和他一起读书那会儿,他人前人后都跟满了人。”
我倾身向前,“我哪能不知道,只是很意外,这么俩牛逼的人都叫我碰上了。”我眯起眼睛坏笑,“陈老师现在也很香啊,听说他天天都收到情书,学校里单身的女老师都上杆子的想来高一段上课,就为了能跟他一个办公室。”
老黄眼尾瞥过来时就这么撞上了我的视线,还听见他幽幽地问我:“他就没找一个?”
“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老黄神色微怔,眸色在光下显得很淡,仰头喝酒的时候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眉心都皱了起来。
我心里倏地跳了一下。
后半餐吃的压抑又不自在,老黄像是格外贪恋酒的味道,一杯接着一杯,筷子都没怎么动。
趁着他上洗手间的功夫,我往楚亦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他这一杯杯的哪像喝酒,明明就在灌自己。”
楚亦看样子是吃饱了,他随手放下了筷子往自己刚喝过的茶杯里添了点热茶水,闻言也只是冷冷的扫了眼洗手间的门,“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
“你刚听见了吗,他说我们吃饱了就先回去,不用等他。”
楚亦喝了口水,很淡的应了一声,那喉结在我眼前轻滑一下,愣是把我看的心突突直跳。
怎么这么要命!
我连忙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开始犹豫不决。
“你想找陈约?”楚亦一下子看出了我的用意。
我点点头,竖着耳朵听了下洗手间那难以形容的动静,匆匆找出陈约的电话拨了过去。
老黄从洗手间出来时,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恣意凌乱,发红的眼尾都像是漫上了层酒意,看到我们还在,脸上冻着的表情才微微有些松动。
“不早了,还不走?要不要我替你们叫辆车。”
楚亦先站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俩人站在光影里那不相上下的气场。
“不用。”他抬手叩了叩我的桌面,答的漫不经心。
仔细回想起来,这整顿饭下来某人一共也就说了七八句,结果每句还非常硬核地不超过10个字。
老黄也没觉得意外,正色地道:“你是男生,辛苦下先把小姑娘送回去。”
我在叩击声中站了起来,听见楚亦不冷不热的重复了句“不用。”又在老黄没法对这句话消化时补了一句,“我们住在一起。”
直觉告诉我,老黄比之前更难消化了。
我们没有立刻离开会所,楚亦说要去下洗手间让我在厅堂等他,在陈约还没到之前,我终究不放心,在厅堂绕了一圈又折了回去,手还没触到把手,虚掩的门内依稀传来俩人的声音。
陈约:“能站起来吗?”
老黄的声音透着懒,“你怎么来了?”
陈约很像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压着那点烦闷,语气丝毫不变,“住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
也许是周遭太过安静的缘故,老黄喉间的那声轻笑都显得异常清楚,“小姑娘叫你来你就来啊,何必勉强自己呢。”
陈约没有立刻吭声,正当我觉得气氛越来越微妙,老黄等不到回答时,陈约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说:“没有”。
我隐约听见老黄一声轻嗤,语气里皆是自嘲,“我已经30了,不是3岁,还是你把我当智障,你连顿饭都不愿意和我吃,又当着你同事和学生的面儿说我们‘只是老同学’”,他把后面几个字咬的格外的重,仿佛这一晚所有的气性都留在了那上面,咬不碎又撕不烂,只剩下折磨。“这会儿站在我面前问这问那的你几个意思。”
陈约:“没有。”
我闭着眼,忍着捂耳朵的冲动,心说:就算没有你到是也换换字眼啊,这要是我我听着都想打人了啊,何况老黄这还是闷了那么多红酒的。
老黄是真气笑了,“不麻烦老同学了,我自己回去。”
接着,包间内响起了一些凌乱的脚步声和桌椅磕磕碰碰的动静,而在这乱糟糟的响声里,陈约的那一声叫唤又莫名的清晰,掐着心尖,听得旁人心里都是酸软一片。
他嗓音很低,有几分隐忍又带着无限缱绻的亲昵,“阿泽。”
“哥,”老黄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鼻音,“我回来了,你能回来吗?”
所有的暧昧在这句话的话音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还要继续听墙角吗,”楚亦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从耳后响起来,我犹如惊弓之鸟地转回头,在还没惊呼出声之前,被他拉住了手走出了这片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