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清酒屋门口,夕阳把晚霞的余晖送入车中,让两人都有了一些倦意。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开门,各自想着心事。
学校的放学铃声响了,陈宗下意识地往学校看了一眼,屁股动了动,有点想离开的意思了。可秦清没开门,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说,你想走就走吧,咋这么别扭呢?”秦清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晚上有空的话就来一趟,十点之前,滚吧。”
陈宗几乎是逃下车,还被绊了一跤。
“注意脚下!你那脚是刚长出来的啊?”秦清又气又笑地看着他走向校门口,走向另一个男生。
那是一个跟陈宗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的男生。如果陈宗是口感柔顺的贵腐酒,那那个男生就是可以直接点燃的伏特加。陈宗在他面前,像羊羔一样柔顺,他似乎很怕那个男生。
那是一个身材相当好的男生,根据他瘦瘦的小腿,大概能看出他是个有氧运动员。面部线条也很分明,死板的校服被他随意搭在肩上,白衬衫解开几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部分胸肌。他对着陈宗笑笑,带了点痞气。而陈宗,就像别人口中的受了,居然有点乖巧的感觉。
这俩人,长相还真不错呢。秦清笑了笑,也下了车。
他走到清酒屋门口,开了门,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开始了一天的赚钱。客人们纷纷走入,要了最喜欢的酒,谈笑风声。
“这天气,好像有点转凉的意思了啊。”一个怕冷的客人哆嗦了一下,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您身子弱,就不要喝冰酒了,”秦清拿过他的酒杯,看也不看地倒掉,“来点黄酒,去去寒气。那一杯,算我的。”
他从某个角落搬出一个坛子,拿出和清酒屋风格截然相反的陶碗,满满地倒上,再来点下酒的花生,向另一个角落指了指:“委屈您一下,坐在那里吧?毕竟,咱们这里是酒吧,不是酒馆。”他的声音很柔顺,让客人立即联想到了黄酒的口感。虽然有一点点驱逐的意思,但他的话和语气真的让客人没有一丝反感。
客人端着酒碗,一点舒适的温暖从指尖涌向全身,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酒居然是温的。这样一来,别说让他换个地方了,就是蹲着,他也乐意。
黄酒的口感确实不错,他全身都暖了起来。
墙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五点半,晚风把放学铃声送入清酒屋,秦清敲了敲桌子,善意地提醒各位。
每个人都想被雷劈中一般,从椅子上弹射而起,什么鱼籽酱,清酒,伏特加,橄榄,通通被他们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考试,分数,排名和录取率。他们从从容的客人,变回了焦虑的家长。
秦清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冲锋一般跑向校门,来到各自的神兽身边,或喜或怒,或夸或骂,简直是人间百态。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陈宗,当然还有何沅汐。看到她,秦清的心就柔软下来。他还看到了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跟何沅汐很熟的样子。
陈宗跟那个伏特加打了个招呼,就朝着清酒屋来了。
“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秦清擦着马天尼杯,依旧是头也不抬,“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好吧?”
“我……晚上还要回去自习,你能不能快一点?”陈宗局促不安地攥着校服的衣角,忸怩地像个女孩。
“慌什么,大不了在我这儿自习。”秦清拿出一份合同,把笔放在桌子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法院和银行开的合同不同,这里只有一句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徒,我死后,这个地方归学徒所有。
陈宗暂时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好先签字,还不忘嘴欠一句:“你得绝症啦?”
秦清白了他一眼,当着陈宗的面把它锁进保险箱:“密码是1234,你后悔了,随时把它拿出来撕掉。”
接下来,秦清就开始向陈宗介绍他的工作。
“首先呢,你要学会给客人端酒,一定要稳,像马天尼杯,要左手托住杯口下方约三厘米的地方,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杯脚,并按在杯座上,端给客人。至于像威士忌杯那种大口杯,就可以推给客人。但不管什么方法,一滴酒都不能洒出来,就算有时候我……算了,我想为难客人的时候也不要你端酒,”
“然后呢,你还要没事帮我跑跑腿,根据我夜观天象,你被抽中体测的几率要大于百分之八十,正好跑跑腿,锻炼锻炼,”秦清给他倒了杯热水,“也许你看过电影之类的,要帮我买柠檬,金桔,橙子,橄榄,还有蓝蝶豆花什么的,到时候开张单子给你。”
“我最近可能有点忙,能不能……”
“那,你的工资可就要相应地减少喽,你也知道,我这店小利润少,只能这样了,”秦清耸耸肩,“你有啥事好忙的,是你那个伏特加兄弟吗?”
“伏特加?”陈宗抓抓头发,想了好久才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你是说我弟弟吗?他以前是被别人叫做赛道伏特加的。我父母离婚后,就我们两个了,只是他喜欢惹事儿。”
“那不管了,”秦清看看钟,“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四十分钟,你是先回去,还是先做点事?”
“我做事,做事。”陈宗唯唯诺诺地点头,自觉拿起拖把和水桶,仔细而卖力地拖着地板。
哪怕是清酒屋里开了空调,陈宗也出了一身汗,但秦清觉得这人真不错,至少很勤快,干活很干净。
当时钟指向六点时,秦清照例推上一杯水割威士忌,说:“够了,喝杯酒,去上课吧。你在我这里上班呢,酒什么的,这个柜子里的随便喝。”说着,秦清指了指左后方的黑色酒柜。
陈宗擦擦汗,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烈性的威士忌哪怕是被水稀释过后,依然像刀一样锋利,陈宗剧烈地咳嗽起来。
“蠢货,哪有你这么喝酒的?自己缓缓吧,下次记住了啊。”秦清又推给他一小碗醒酒汤,让他喝了去上学。
走出清酒屋,陈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看到秦清正认真地往小本子上记东西,颇有些老掌柜的样子。
大概是记工分一类的吧?他还挺有意思的。
走进校园,陈宗觉得,秦清这人越发的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