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见她拿的虽然少了点,但都是好东西,于是就递给了菡萏,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给后日要随我出门的姑娘们送去,让她们挑选。”
菡萏笑道:“我说句不偏不倚的话,只怕不大公平呢。有的姑娘自有姨娘照料,平时也多得几件物件儿衣裳,有的姑娘只怕连件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没有……若是这样,出门赴宴,岂不是丢了李府的脸面?”
严氏不需要仔细想就知道她说的是谁,皱眉:
“七姐儿……往常也是我太忙了,顾不上她。那个丫头也老实,总是呆呆的,缺了东西也不知道叫人跟我说一声。”
分明是自己没把她放在心上,却要找借口,反而指责七姑娘太呆了不知道告诉她。
菡萏一派平静地站在旁边,太太就是这样的性格,要面子,不喜欢别人唱反调,本质却是不坏的。
果然,严氏略思考了一下,开口道:“现在做不成。你看着把大姐儿在家里的衣裳收拾一下,拿出几件干净不旧的给她穿。等之后府里做新衣服,再给她多做几身。”
只有一两天时间,当然是赶制不出衣服的。
菡萏就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
她在李云淑出阁前住的宅院里找了五六件从前没怎么穿过的,适合李云杏身量的九成新衣裳。
将衣裳拿一块干净的大布包起来,菡萏就让一个小丫鬟抱着,自己则捧了首饰匣子,进了翠桐院。
李云杏刚吃完午饭,才拿清水漱了口,就听到窗外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正扫地的碧桃唤了一声:
“菡萏姐姐来了。”
丹凤在屋子里,闻言连忙去迎对方,李云杏也站起了身子。
虚掩着的木门被推开,菡萏二人走进来。
丹凤叫她一声“菡萏姐姐”,就忙着沏茶招待。
李云杏让她在窗下的位置上坐了,二人相对,菡萏也懒得假客气,直接将来意说了:
“……太太说姑娘的衣裳太少了,让我找了几件长姑娘从前在家时置办的,都是干净整洁的,长姑娘的衣服太多了,这些也没怎么穿过。”
李云杏本来听她说了心里还有点膈应,却见菡萏伸手将那个大布包打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衣裳摆在里头。
古代染料易褪色,保持不了好几年的鲜艳,因此多穿几次就容易灰暗了。
而这几件颜色都是崭新明亮的,也没有搁久了的皱皱巴巴,反而十分有款式,并不过时。
李云杏拿起其中的一件闻了闻,也无霉味,只有衣服本身的气味。
她于是就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旧衣服。
原来是便宜的布料才会褪色么……
她心口一塞,真诚地对菡萏道:“谢谢。”
严氏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想起来自己没什么好衣服穿,必定是有人在旁边说了什么,才让她顺势给自己点好衣服。
菡萏将那一包衣裳递给丹凤,“姑娘不必客气。”
接着又让李云杏挑选首饰。
李云杏没敢挑多少,只挑了两支白玉珠花和一对玛瑙耳坠子。
菡萏见此,又给了她一支芙蓉玉金丝桃花纹簪,加上两只碧玉镯子和两对金镶玉耳坠子。
李云杏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毕竟七姑娘的首饰只能铺满一个小首饰盒子的底。
她也不推脱,让丹凤收了起来。
菡萏不好逗留太久,于是就离开,去了六姑娘的屋子。
……
太太让菡萏给几个要去赴宴的姑娘赏赐首饰的事情没有瞒着人,很快李府上下就全都知道了。
听说白姨娘一回到留仙居就摔碎了一只杯盏,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加阴沉,又打烂了一个小鱼缸。
那鱼缸不值多少钱,里面的鱼却是李老爷特意从外面买回来哄她开心的几尾锦鲤。
留仙居里气氛阴沉,几个丫鬟扫着地面上的碎瓷片,又有人连忙拿了新的缸子来接了水,将还没死的锦鲤放进去。
五姑娘在自己房中写字,听到隔壁的吵闹声,微微皱了一皱眉。
手里的毛笔一颤,白纸上顿时出现一个大墨点。
她的丫鬟蓬秋轻声开口:“姨娘那边,只怕不大高兴呢……”
为着早上请安,太太没给她脸的事。
五姑娘只淡淡道:“罢了,自然是我命不好,托生在偏房肚子里……她现在就这样闹腾起来,将来我的亲事……太太只怕不会上心了。”
蓬秋安慰她:“那是多久之后的事儿了,况且还有老爷呢。”
“父亲哪能为女儿的婚事出面主理?”
五姑娘解释了一句,见蓬秋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轻笑:“不说了,我可不掺和这些事儿。”
那边屋里,白姨娘坐在软榻上,呼吸还没有平复,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的水渍。
旁边站着的四姑娘开口道:“姨娘太性急了,那可是父亲专门给你送的锦鲤……听说,外面卖二十两一尾呢。”
白姨娘没说话。
她的大丫鬟雪燕附和着,“是啊,可见老爷对姨娘的用心用情了。姨娘若是摔死了它们,只怕老爷心生不快。”
好半晌,白姨娘才平复了心情,闭了闭眼:
“终究我还是个姨娘……若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嫡妻,何至于如此憋屈。连累我的两个姐儿,分明有机会出门长长见识,也被那个毒妇……”
雪燕低眉顺眼地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搁在对方手边的木几上。
四姑娘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等父亲晚上从衙门回来,再将委屈说与他听吧。”
当天晚上,李老爷忙完了公事回府,才在前院里坐下歇了一会儿,就被白姨娘身边的小丫鬟请去了留仙居。
李云杏当时还没睡,看到碧桃去打听了一回,又悄悄地跑了回来告诉自己。
虽然女儿打听父亲的这些晚上去哪个妻妾房里睡觉的事情不太好,但李云杏觉得长了耳朵,不听白不听。
“听留仙居的小花说,老爷一跨进院门,白姨娘就穿了件月白色长裙,也不化妆,提着灯笼在屋门口等他。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说三句哭两句的,”碧桃嘴皮子利索,说得又快又清楚:
“还带上两个女儿一起装可怜,说太太讨厌自己什么的。老爷就劝她别哭了,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白姨娘才止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