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莫及
江玉成知道魏朋病倒了后,就匆忙赶到医院探望他。让他想不到的是,魏朋对他表现得相当冷淡。江玉成知道,他是应该责怪他了,不应该不听他的话。他到了这个年龄是经不起这种意外打击的。坐在魏朋的病床前,闭着眼睛,抽着烟,护士进来让他出去抽,或者把烟掐灭。
“你走吧,回去后好好想一想。我过两天就出院,儿子来电话了,总催我去新加坡。我想好了,答应去那儿看看。你不能这样瞎混了。没想到的事呀,结果你却做了。”
“你不应该怪我,我也是想做大事呀!”
“别说了,我说了你也不听,你始终改变不了好色的毛病。我让你离开她,你就是不听。”
“当初不是你们两口子给我介绍的吗?你们要是不介绍,我能认识黄晓依?”
“你来怪我?我们给你介绍谁你就爱上谁呀?我给你介绍奥斯卡影后你也爱她?”
“说什么呢,老哥,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你是哪种人你自己最清楚。江玉成,算了,你们别争了。”洪丽云说。
“唉,是我不好呀,我向你道歉。你好好保重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完江玉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洪丽云把他送出了医院大门,她也是出自礼貌。江玉成只剩一辆破车,他不想卖掉,他想开着车去寻找新的机遇。然而,跌倒了是很不容易爬起来的,首先你缺乏资本,没有本难求利呀!
江玉成从土城用了两个多小时开车回到了水城。他几乎把车开疯了,心想,一旦出车祸也就拉倒了。路过他经常去的那家高级饭店,他犹豫再三还是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现在才知道失败后的滋味儿。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阴乎乎的灰暗,和充满仇恨的神色。以往染得黑黑的头发也花白了,显得苍老多了,他也没心思再染它了。整个人显得十分落泊和狼狈。
走进家门,桂玉和儿子女儿说得热火朝天,嬉笑不止,但是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悄无声息了。儿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一切,桂玉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的。儿子在他出门之前说过,他想跟他谈谈,他推说回来再谈。谈什么呢?谈什么也不能安抚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实际上他也在逃避与儿子接触,他只是硬着头皮出现在他创造的家里。他与儿子对视了良久,依然相对无语。他想上楼去封闭起来,不接触任何人。脑袋一阵阵疼痛,他本能地掐了掐太阳穴。
小伟说:“爸爸你回来了?路上冷吧?”
江玉成看见女儿又一次鄙视地转过脸去,心里一阵寒战。女儿真像他,任性极了,你不跟她说话,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理你的。他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步履沉重地向楼上走去。
桂玉说:“江玉成,都等着你吃饭呢?”
江玉成说:“哦,你们吃吧,我不饿。我想洗个澡。”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敢回头,他怕泪水流出来。他一头撞开卧室的门扎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忍不住哭泣起来。
江玉成什么也不说,整天闷着,好像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大脑发木,神情忧郁,目光呆滞,满脑袋糨糊似的迷迷糊糊,什么事儿也想不起来了。脑海反反复复纠结着一个问题:黄晓依不该骗我呀。实际上,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受到刘元新的控制,最终他没斗过刘元新。刘元新这个时候一定一个人偷着开怀大笑呢。
他从床上爬起来,弄了一瓶白酒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酒,他就感觉头晕,他停了下来,不能喝醉了,仅剩一点儿残存的理智。江玉成对自己说:“是女人成全了我,又是女人害了我呀。”他走不出失望和恼怒的氛围了。他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在哪儿,但为时已晚。
江玉成的卧室里黑着灯,其他房间里的灯光、路灯和晃来晃去的车灯,也让他心绪不宁。有如忽隐忽现的幻影,有如走进黑暗的隧道,有如步入地狱的声声召唤。在这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浮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月光洒在窗外的雪地上,外面的世界很清幽,弯弯的一轮冷月,更让这冬天显得寒冷凄凉。如果说心情好,这样美妙的夜晚一定富有诗意。其实诗意永远存在大自然之中,只是他无法感觉诗意的情境罢了。他仰望着天空,长叹一声:“我的心思,除却天边月,何人晓。”
江玉成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范程夫妇,他们处理了养鳖场,把王八卖了,一心一意地回到水城准备与他大干一场,结果却被打了一顿闷棍。他于心不忍。
刘元新应该高兴,因为他凭他的智慧战胜了他的敌人。如果我战胜了他,我同样高兴。感谢他一直把我当做对头来对待。有时与人斗真的其乐无穷啊。刘元新,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任何复仇的机会。
他又想起了黄晓依,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甘拜下风,她可以利用身体,利用微笑,利用男人,利用一切手段打击你。再伟大的男人也抵抗不了微笑的诱惑呀。
李秘书怎么办?她还年轻呀。哦,她有的是选择的机会。人还是年轻好,年轻对于女人就是最大的资本。合理开发利用就能独领风骚,就能生活得像花儿一样美丽。她不仅气质高雅而且喜欢看书学习,爱好诗歌的同时,还经常向报社投稿。但愿她有个好的结局,别碰上像我一样的老板,没能很好地理解她的心灵世界!
曹玉芹,她为什么在我落难时还那么痴情?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她还那么心甘情愿地爱我。不,不,我不值得。好姑娘,我将永记在心底,来世做牛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江玉成在黑暗中一边反思一边喝酒,一瓶子酒终于喝光了,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来。女儿在他面前表现得特别冷漠,他们一直不能面对面地交谈,这个结他也不肯自己去解开。女儿因为他将受到不完整的教育,他感到了真正的难过。他真的累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出了一身热汗,江玉成惊讶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发现父亲坐在他的床前,他还发现墙壁上的石英钟指着上午11点。他的确喝醉了,浑身软绵绵的,想呕吐又吐不出来。
“你终于醒了,儿子,别难过,你比你老子强多了,你还置办了这么一幢小别墅呢!我可什么也没给你们留下呀。”
“爸爸,我没事儿。”江玉成笑了笑,他觉得脸皮紧得像面鼓。他听了父亲的话心里发酸,眼睛发热,担心自己又要流眼泪。我不应该哭了,哭有什么用?
“儿子,你还有一辆车呢,我们一起开出租,养活孩子们上学没问题的。”
这时,江玉成看见门口站着妻子、儿子和女儿,他们正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小伟说:“爸,吃饭吧。爷爷从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你到现在。”
“哦,吃饭。”江玉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时泪流满面地号啕大叫,“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呀。”
“爸爸,别这样好吗?”小伟抱住他,一直劝慰着。
“别瞎想了,吃饭。”父亲说。
江玉成一直沉默无语。他说什么呢,他感到了惭愧与内疚,心一阵阵作疼。
江玉成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儿子,哭什么?在哪儿跌倒你从哪儿爬起来,那才是条汉子。你才经历这么一点点儿打击就支撑不住了,哼,不像我的儿子。起来,把眼泪擦干,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办。一个人做事不能太过分了,这个世上永远存在着因果报应,好心有好报,恶人总有一天要受到惩罚的。”
谁背叛谁
中午父亲没有走,桂玉还烧了几个菜招待父亲。一家人圆了桌,父亲喝白酒,江玉成喝饮料。他还没有完全摆脱酒精的干扰,浑身无力,心跳得慌乱,喘气都费劲儿。
小伟、小燕与桂玉喝啤酒,象征性地喝点儿。因为气氛不是十分融洽,一家人就匆忙结束了午饭。江玉成的女儿仍然处在休养阶段,她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但精神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尤其荒废了学业,她自己也十分懊恼。
一家人坐着喝茶时,小伟说:“刚好爷爷在这儿,爸爸,我想跟你谈谈。”
江玉成说:“谈什么,你尽管说。”
“我的意思是带小妹到美国读书,我是想征求一下爷爷和爸爸的意见。我在亚洲部工作,又有自己的公司,她的生活费及学费我完全可以负担。”
“这事别征求我的意见,我不管,我跟你们年轻人想不到一起。走也赞成,不走我也没啥好说的。”父亲说。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你得征求你妹妹的意见,还有你母亲的意见。我是完全支持的,也希望你们都出去闯一闯,学有所成,这也是我对你们的希望。”
“小燕没意见,不过我有个想法,女儿去美国我也去,我离不开女儿。”桂玉说。
“妈妈,你走了,爸爸怎么办?”小伟问。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是不放心你们,一旦你们都安顿好了,我就回来。”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再说他可以搬到你爷爷那儿住,我想问题就解决了。”
“两个人的负担重一些,儿子能吃得消吗?再说女儿都大了,你不去也没问题。这只是我的建议,最终的主意还是你自己拿。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不离开妈妈。”小燕搂着桂玉说。她把头靠在妈妈的肩上,一脸苍白,显得格外憔悴。
“我就不坐着了,我这儿有几万的存款,给你们作路费吧。”说着,父亲就掏出了存折放在了茶几上,他站了起来,准备走。
桂玉也站起来,把存折拿在手中。江玉成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但他没有动。只听桂玉说:“爸爸,你老了,存钱也不容易,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走的路费还有,你老别跟着操心了。”
父亲执拗不过桂玉,还是接了过来。他说:“那好,我先放着,什么时候走我再给你拿来。”说完父亲就告辞了,他还惦记着趁中午多拉几个顾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