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王爷喝过汤药,正打算入睡。
呼啦啦来了一屋子的人,大包袱小包袱堆满了三王爷本就不算宽阔的卧房。
还有一床宽大的红丝绒被,压在碧衣少女的身上,少女急急的把被褥往床上一丢,像只小哈巴狗,张着小嘴,喘粗气。
三王爷讶异道:“公主这是?”
三王爷看着铺了满地花花绿绿的大小包袱,揉了揉眉心。
小王妃说:“我是来照顾你的,我还带了被子来。”
碧衣少女眉眼弯弯,露齿一笑。
“王妃当真要在王爷的卧房就寝?”
端着药碗,侍立在王爷身侧粉衣紫带的侍女,不可置信的问道。
小王妃天真的说:“对呀!本来就是要睡一张床的呀。”
粉衣紫带的侍女生的清丽可人,柳叶眉,丹凤眼,挺鼻薄唇,冰肌莹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这美人此时轻咬了薄唇,面上稍染愠色。
碧衣少女猫在地上整理着包袱,玉婵则走到那侍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玉婵说:“我记得你,你是彩环吧?”
端着药碗的侍女点头。
玉婵接着道:“王爷的汤药既已奉过,你又为何还干立在这里。”
那侍女先头在看猫在地上大大咧咧拆包袱的王妃。此刻被玉婵一提醒,红了双颊,看向三王爷。
三王爷说:“你们都下去,让王妃自己收拾。”
“是。”
满屋子的人,一眨眼的功夫都走了。玉婵走在最后面,对了门,就去追那端着药碗的侍女。
“找到了。”小王妃兴高采烈的说。
碧衣少女高高举起一副面具,左左右右的看的仔细。
三王爷说:“这副面具本王看了有些眼熟...”
小王妃说:“我在万戏楼买的...”
碧衣少女突然一动不动,屋内的烛火也嗖的一声全息了。
三王爷的眼睛还未来的及适应,待能模糊看清黑暗中的物像时,发现刚刚一只蹲在地上的小孩儿不见了,除了一地的包袱,什么也没有。
“永安...永安...”
三王爷轻唤了两声,无人应答,被子一掀,摸索着下床,连鞋子都未曾记得穿,苍白的十指在一片黑暗中茫然的晃动着。
“我在这里。”
这声音自三王爷身后传来,待他回过头,一张青面獠牙,长着血盆大口的小怪物,正觍脸瞪着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看他。
三王爷倒抽一口凉气,转念抬手摘下那张可怖的兽面。
面具下,还是那个笑颜如花,眉目似画的小丫头。
小王妃嗤嗤笑个不停,仰着头看他。
三王爷嘴角悄悄也扬了扬。
小王妃问道:“你是不是被我吓傻啦?怎么不说话...”
三王爷宠溺的说:“顽皮...”
三王爷的声音低沉,慵懒,说话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小王妃招了招手,“你站低些,我悄悄告诉你我的小秘密。”
屋内四下都黑漆漆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一片静默。
王爷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负手缓缓弯下腰,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间呼吸的热都清晰感知。
少女粉嘟嘟的脸蛋,几乎在瞬间霞红一片。
四目相对,一个脉脉深情,一个烂漫天真。
少女突然伸出虎抓,如雁过拔毛,风驰电掣间,王爷面上已空无一物。
玉质金相,剑眉斜挑,棱角有致,当真是副世间少有的好皮相。王爷薄唇轻启,勾起一抹浅笑,黝黑的眸子闪着寒光,如浸了毒的剑。
小王妃一脸得意的窃笑,眉目弯弯,痴痴的看,两只细腻的小手,捧着三王爷的脸。她看的入迷,三王爷也不反抗。只是周围太黑,却也看不太真切。但也足够让一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心动了。
小王妃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胸腔闷闷的,在这个人面前有些不自在,手足无措。
小王妃感觉到自己脸颊处的火辣,她恼闷的把面具又给戴了回去。
王爷为了方便小王妃给他戴上面具,蹲下身来,扬起他那张俊美绝伦的玉面。
小王妃的手碰触到王爷凝脂般的肌肤时,触电一般缩回了小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蛋,背过身去。
“永安,这是怎么了?是被本王的相貌吓着了?”
“不...不是,就是感觉心跳的太快...”
“难道本王太丑?”
小王妃斩钉截铁的说:“不丑,很好看的。”
“喔。不过永安以后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淘气。”王爷的语气舒朗如清风明月。
吱吱~吱吱~
是暗号。
小王妃心想,阿吉,怎么还在。
“咳...”躲在暗处那人轻咳一声。
这一声属于男人的轻咳,突兀的横在两人之间。王爷眉头一皱,神色也警惕起来。
自屏风后走出一白衣男子,撩了撩须发,掂量掂量手中的秋华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永安,这是?”王爷皱着眉,语气微变。
小王妃介绍道:“他是阿吉,是我的朋友。”
“喔...”王爷用剑芒般凌厉的眼神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晚上好...”
阿吉礼貌的对王爷颔了颔首。
王爷回以淡然一笑,不亲近也不疏离,恰到好处。
三王爷说:“阁下,一直在...”
阿吉回道:“在下就是来熄个灯,对你们的闺房趣味无甚好奇。”
“阁下说笑了。”
王爷薄唇抿成个一字,负手而立,从视觉上看王妃就像两座高山间的谷底,两人皆高过她一头不止。
小王妃扬着头,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闺房趣味?”
王爷浅浅一笑,如春风吹拂,柔情似水。宠溺的摸了摸王妃扬起的小脑袋。
阿吉说:“一个玩笑话而已,公主不必在意。”
小王妃好奇的问道:“真的?”
阿吉说:“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便哎呦一声,消失了。
寻声低头一观,白衣少年四仰八叉的趴在一地的包袱上,果真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呀!。
“阿吉...你还好吧?”
少女捧腹大笑,眼角一滴玉露,将落未落。
王爷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将泪珠拭去。目光灼灼的盯了自己的手指...
“告辞...”
一道白影一晃而过,匿了踪迹。
小王妃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我要去睡觉了,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侧...”
小王妃得了回复,健步如风,蹬飞了短靴,倒头就睡。
待王爷也躺上了床,小王妃把自己扛来的红丝绒被往王爷身上一盖,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多谢永安。”
“别客气,我母后说过,到了别人家里要有礼貌,对主人家要客气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喔,是这样...不过公主无需对本王客气...”
“为什么不对你客气?”小王妃爱问问题的毛病又犯了。
“因为我是你的……”
还没等三王爷说完,小王妃就抢先答道:“驸马。”
三王爷笑着说:“确实是驸马。”
三王爷忆起这些时日,他也是一直叫的公主。只是对着牧察朵那张天真烂漫的小脸,叫她王妃。确实有点难以启齿。
“公孙彻字行疆,到底哪个才是你的名字?我和玉婵阿吉他们讨论了好久,阿吉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公孙彻字行疆,不是十二个字的,是六个字。对不对?”公孙彻还在想驸马呢!小王妃已经问另一个问题了。
“永安如何理解都可以。”
“那我以后就叫你公孙彻字行疆了。”
三王爷耐心的解释道:“公主可以称我王爷或者夫君。在盛渊皇子的名姓是不可以直呼的,尤其是当除了本王以外的人在时,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小王妃是个刨根到底的性子,一旦回答了她一个问题,她就会有一堆问题等着你。
“永安快睡吧!”
好在小王妃此刻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儿。
“好吧!”小王妃答应道。
……
盛渊皇宫里,桑贵妃哭成个泪人,眼眶肿得像葡萄粒。
跌坐在贵妃榻上,老皇帝将她环入怀中,安慰道:“璇儿莫要哭了,再哭下去,朕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桑贵妃,名桑臻,字璇。其兄长为礼部尚书,先父为前丞相桑岚。
桑贵妃带着哭腔说:“陛下,就会哄人,妾身不哭就是了。只是可怜了涟儿,被一个异国妖女当街殴打至皮开肉绽,都不肯和陛下说,怕会引起两国纷争,宁愿自己受了这皮肉苦。”
老皇帝说:“竟这般严重?”
“岂止啊,先前那显德王妃就让自己的侍卫拿着剑要杀逸儿,要不是老五和显德王拦着,就不止是留道疤痕了。”
老皇帝道:“这显德王妃竟跋扈至此,简直是不把我盛渊皇室放在眼里。璇儿先前为何不与朕提,让逸儿受了这些冤屈。”
“还不是逸儿自己,顾念和显德王的手足之情,不愿开罪他的王妃。如今这皇城都传遍了,说逸儿是个...是个绣花枕头...被女人骑...呜呜~我可怜的孩儿啊!是娘无能,娘没保护好你。”
老皇帝安慰道:“璇儿放心,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一个朵牧公主,朕还是动得的。明日,朕就降旨,将显德王妃打入天牢,为老三另觅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