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多了一个白衣女子。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怎么进来的,她的出现本该很突兀,但是因为她的风姿仪态,十分优雅从容,所以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人人又都觉得她确实应该出现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裙裳,左手拿着一枚银簪,正螓首微垂,用冰雕玉琢的右手,撩起额前被晚风吹乱的几缕秀发,掖到耳后。
这个动作很随意,很普通,放在此情此景之下,却显得十分古怪。
就好像她不是在面对一屋子的敌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可以卸下维持了一天的伪装。
可这明明是最需要防备的时候。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阻止了众人神识的窥探,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但是许多人却由衷地觉得,这个女子说不定会是自己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叶舒怀也在这许多人之中。
见到这白衣女子的一刻,他的心里忽然大跳了一下。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极致的美丽,还因为她带给他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不然一定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那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想起了贾宝玉说过的那句“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以前他不太懂,以为这纯粹是一句痴话,现在遇到了同样的情形,心里就不由产生了一种梦幻又惆怅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个什么劲,但是这种感觉似乎很美好,他暂时还不想打破它。
大厅之中,自然也有不为美色所迷的,天元宗宗主陈伯玉适时轻咳一声,唤醒了许多仍在怔怔出神的人:“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幽浮宫派来的人了?”
许多人闻言一惊,这才想起了正事,纷纷提聚真元,目露警惕之色,盯着那白衣女子看。
有些更警觉的,则绕过那白衣女子,飞身出去,四处查探了一番。
他们没有任何发现,全都空手而归。
这下陈伯玉不由得惊奇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这白衣女子修为不过飞空境中阶,虽然潜行匿迹的功夫十分了得,但是在这么多高手的面前,实在是不足为虑,所以判断幽浮宫的人应该是另派了杀手潜伏在左近,伺机偷袭,没想到,来的似乎还真只有她一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敢大意,多看了那白衣女子几眼,暗暗揣测她会不会隐藏了修为。
按照常理,高境界的人要对低境界的人隐藏修为,是很容易的。
陈伯玉已经跻身飞空境巅峰多年,他当然不相信这白衣女子年纪轻轻的,修为竟会比他还高。
同境界的人要想隐藏修为就有点难了,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陈伯玉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白衣女子有何特异之处,为了以防万一,便直接传音问过了隐身在暗处的两位老祖。
两位老祖的答复与他的判断一致,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加纳闷起来,不知道幽浮宫的人在搞什么鬼。
那白衣女子也在观察他们,她看得大大方方的,从一个人脸上,看到另一个人脸上。
被她看过的许多人,不禁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似乎连自己心底不能示人的秘密,都被她看了个透彻。
叶舒怀觉得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似乎比停留在别人身上的时间,更长一些,不免有点沾沾自喜,随即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一口,制止了自己自作多情的联翩浮想。
“十五个飞空境巅峰修士,三十个飞空境中阶修士,”白衣女子终于开了口,“天元宗的面子可真不小,三天的时间,便请来了这许多高手。”
她嘴里说着这许多高手,样子看起来却镇定得很,叶舒怀也不禁暗暗好奇,不知道幽浮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是来杀人的?”
“不错,我是来杀人的。”
白衣女子这话一出口,许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也看得出,她的修为算得上不错,但是放在大厅里这么多高手之中,却实在是不够看。
这么美丽的女人,一本正经地犯蠢,这让许多人觉得她可爱起来,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有所放松。
修士之中,也不乏怜香惜玉的,当即便有个年轻公子跳了出来:“在下白鹤山江未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
江未风也不沮丧,继续笑道:“在下看姑娘实在不像是恶人,是以有一言相劝,不知姑娘愿意听否?”
“你说。”
“有这许多道兄在场,姑娘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江未风道,“我劝姑娘还是及早收手吧,现在你还什么事情都没做,陈宗主大人有大量,想必是不会留难你的。”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走。”
“为何?”
“死去的人不答应,”白衣女子抬起左手,凝望着手中的银簪,微微叹道:“我已经答应了她,一定要把这枚银簪插进他的眉心里。”
江未风闻言一惊,不由望向了躲在陈伯玉身后的陈若白。
又有人出来说道:“姑娘这承诺许得未免太鲁莽了些,陈少宗主与那柳姑娘不过是些小小的情感纠纷,对错岂是姑娘你一个外人能分得清楚的?你又何必非要杀死他不可呢?”
“小小的情感纠纷?”白衣女子哼了一声,向陈若白问道:“陈少宗主,这是你想出来的新说法,还是你父亲想出来的新说法?”
陈若白似乎对她甚是畏惧,嗫嚅着不敢说话。
陈伯玉眼见一场刺杀就要变成一场对质,不由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姑娘不必多言,幽浮宫不是堂上的县太爷,我们也不是堂下待审的犯人,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若想继续刺杀,只管动手,若不想刺杀了,我们也不以多欺少,为难于你,你请自便吧。”
在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惹上幽浮宫的人,干脆顺着前面江未风的话头,大度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