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师婆枯槁的手滑过虞阑珊细若凝脂的脸蛋，移到她的头顶，插进她浓密的发丝。指甲好似利刃一般划开了皮肉，一小股子气息蒸腾过来，带着灵光。师婆深深呼吸，心满意足的将那一股子灵气尽数洗尽体内。想来这虞阑珊心肠到底歹毒多一些，正好和自己原本的内息锲合一气。
采阳补阳需要的是两个心境大致相同的人，同善或者同恶，方才能将对方的寿命吸为己用，否则非但延长不了自己的命，还会加速死去。
师婆寻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虞阑珊。但她不会将寿命尽数吸走，留着虞阑珊，可是会派上大用场。
“好姑娘，可以睁开眼了。”师婆把虞阑珊扶起，精神明显好多了。
虞阑珊睁开杏眼，师婆的模样一点没有改变，只是比方才精神。
哆嗦着摸上自己的脸，尚好尚好，还以为会老上十岁呢，但摸不到皱纹，想必那十载的寿命不是从此时抽走的。
“不用担心，容貌未有丝毫改变！”师婆看穿了虞阑珊的担忧。
“寿命你已拿到，该教我摄魂之术了。”虞阑珊催促。
“呵呵呵，好好好！这就教你。”
“要是想控制灵魂，那必定是与灵魂打交道的。人皆有三魂七魄，肉身已死之时魂魄还未完全离去，若你想控制别人的灵魂，你就要在此时将那些个魂魄收起来，以壮大自己。”
“收集魂魄？哪有那么多个魂魄可以收集？”
“没有的话，杀掉一个人，不就有一个魂魄了？杀十个人，不就有十个魂魄了？”师婆回答。
虞阑珊背脊一阵发凉。这不就是成了杀人的魔头了？一想着往后自己的双手就要鲜血淋漓，管不住迟疑起来。
“若是不愿意，那我就没法子了，反正教也教你了，你不用我总不能强迫你不是？好歹师徒一场，以后各走各的道好了。”她的神情被师婆看出来了，师婆作势要离去。
“那些个魂魄要收到哪里？”虞阑珊一看师婆要走，不由分说拦住。
师婆不忙回答，伸手从虞阑珊发髻上取下只钗来，在她眼前轻轻一晃，然后塞进虞阑珊手里。
“银器自是锁魂最好的工具。”
（二）
山间层层的薄雾，透着阴冷的寒意。虞阑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指尖冰凉冰凉的，缩进袖口还有风止不住的灌，冷的她无计可施，只好蜷在大石后，兴许还能挡着点风。
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想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曾思考过。
其实这些年来，她早不是从前的她了，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闲心去可怜别人，她的心早就一寸寸被吞噬成了铁石心肠。若是她可怜别人，谁人会来可怜她？哪个不是只顾着看她的笑话了，有谁真心实意在乎她一下？
那么杀一人也是杀，杀一百人也是杀，反正总归是要入地狱的。
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打定了主意，一切刻不容缓。师婆跟在虞阑珊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是三个上山来玩耍的孩童，八、九岁的模样，怀里还抱着好大一堆茅草，撅着屁股在地上刨坑。虞阑珊迟迟未上前，那三个孩子显然并不知道虞阑珊的存在，小脸上笑得煞是开心，小手被泥巴弄得脏兮兮，顺手一摸脸上黑了一块，旁边另外的两个见了纷纷嘲笑他。
刨好了坑，小心翼翼铺上茅草，看样子是要做个陷阱抓小兔子什么的。
虞阑珊沉了一口气，悄悄走过去。那孩子转过头，看见虞阑珊站在自己身后，非但不怕，还扬起小脸对她笑了。
“姐姐，你长的真漂亮！”那孩子撒娇般扯了扯虞阑珊的裙摆，又忽然缩回手，在衣裳上擦了擦，伸出手瞧了下，挺干净了，这才又来牵扯虞阑珊。
刚定下的心又慌乱了，那孩子还那么小，还不知道世间是有多险恶，她真的下不去手。
虞阑珊向后望了望，师婆正冲着自己点头。
（三）
她蹲下身去，将那孩子拉的跟自己近些。
冰凉的手指慢慢伸向那张天真的笑脸上，然后慢慢滑至脖颈，捏住。那孩子似乎有些觉察了，双手牢牢拽着虞阑珊掐着自己的手臂，想呼喊，声音却怎么都发不出。虞阑珊挣扎着不忍下手，越是犹豫越是让那孩子格外难受，喘不过来气。于是拼命扑腾，另两个孩子也上来帮忙撕扯。
下意识的，虞阑珊手腕一转，只听咔的一声那孩子就不再挣扎了，另两个孩子一看连忙大叫着要跑。
“快追！”
还没缓过神来的虞阑珊被师婆的叫唤弄醒了，快步追上两个孩子，心一横，眼一闭，终于结束了三个鲜活的小生命。
师婆赶忙出来，接过虞阑珊手里的银钗絮絮叨叨念起了收魂咒。
三缕绿光飘飘散散进了钗子里。
虞阑珊大口喘息，浑身瘫了一样发软。
若杀死的不是孩子，兴许她还没那么难受，脑子里反复出现都是那孩子天真的笑脸，心里像虫子啃了一样疼。
“难受是正常了，多几次就好了。”师婆把银钗回递给虞阑珊，那神情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世上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是自然而然的道理，这有什么好唏嘘的。都是生命，杀一只鸡和杀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杀人要费力些。你想通了就好了，不必耿耿于怀。”师婆说完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虞阑珊。
难道杀人和杀鸡，是真的没区别吗？
虞阑珊只觉得全身无力。
良久，把那孩子铺好的茅草掀开，以双手刨着泥土，面无表情的就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不知刨了多久，才把那坑刨的够大，走过去有些吃力的抱起孩子，放进挖好的坑里，又走过去抱另一个孩子，直到把三个孩子都放进了坑里，然后一点点铺上泥土，最后盖了茅草，葬了三个孩子。
这一路，必定走得万劫不复。虞阑珊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