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宋子书静静躺在床上,叶楚泠坐在床头,一点点勾勒他的轮廓。看着看着,不觉就起了困意,倚着床头朦朦胧胧就睡着了。梦里竟有几分真切的,叶楚泠梦见宋子书在前方走着,无论自己怎么叫唤,他都不搭理自己,她急了,跑过去追赶,却怎么样都赶不上他的步子,临近了,宋子书一回头,眼睛里写满的却都是恨意。
叶楚泠猛的惊醒过来,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瞅着自己。
她顿时欢喜,好一阵忙活,看来这冰花之蕊确实是有神效的,宋子书体内的经脉居然真的调理的正常了,脉象平和,连面色都开始红润起来。这么一看,自己吃了的那些苦,也都不算什么了,至少能换回他的命。
但愿往后的日子里,能好些了。
“你不认得我,对吧?”叶楚泠柔声问。
宋子书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显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叶楚泠也不在意,启开房门叫来了子禅和忘忧。
“子禅......”到底是血浓于水,旁人他都认不得,可弟弟一点都没忘记。
宋子禅应了一声,扶起茫然的子书,那么多话哽在喉头,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该从何说起。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楚泠带着忘忧出去了,这样的时候还是留给两兄弟吧。忘忧在院里带着虎子玩耍,虎子似乎挺依赖忘忧的,于是这小丫头小大人的模样,叶楚泠和大嫂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这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总觉得不够踏实一般。
希望是想多了才好。
(二)
回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盘找回来的东西。
宋子书总觉得丢失了一块很重要的回忆,可子禅却只字不提。记忆虽然模糊凌乱,但总有个影子挥之不去。他越是迫切想去看清那人的样子,脑子里就越是疼得几乎裂开。
似乎回到了初见那日一般,只是把相遇的地方换在了这农家小院里,而不是暮云山上。叶楚泠想起那时的宋子书,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就占据了自己的心田,以至于无论往后发生了怎样的变换,她都不愿去相信,只愿将回忆停留在初见的那日。是自欺欺人也好,是愚蠢也罢,她只是爱上了那么一个他,便为了他奋不顾身。
刀山也好,火海也罢,能为他闯的,她便毫不犹豫去闯,不能为他闯的,她便要留下自己的性命,然后救他于危难。
“叶姑娘,想必你的心上人是他吧?”大嫂指着子书的背影问道。
叶楚泠顺着大嫂的指向,看见宋子书正在院子里随着子禅练武,那一招一式虽然有些生疏,但还是像模像样的。叶楚泠点点头,一张瓷白的脸庞羞得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一双手扭捏的摆弄着衣襟。
大嫂的目光掠过子禅,轻轻叹气。
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子禅心底那散不开的溺爱,大嫂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叶楚泠却一心扑向另一人。
“叶姐姐,忘忧姐姐病了!”虎子边跑边喊着,挺着急的。
叶楚泠一听忘忧病了,那脸上方才的笑容顿时凝住,急忙跟着虎子跑过去,一刻都不敢耽搁。
果不其然,忘忧惨白着一张小脸,伸手一摸,额头上火烧一般,身体又软软的没有力气,病怏怏的一丝生气也没。见了叶楚泠,想开口,张了嘴巴喉头却紧得话也说不出。
“忘忧、忘忧!怎么了?”声音因为焦急略显得有些颤抖。
快入冬了,天气本就寒冷,这些时日精神头尽数放在宋子书身上,也没注意给忘忧加衣服,这不,一不留神就给她冻着了。这丫头冷也不说话,想必是怕给姐姐添麻烦,可却把自个儿冻生病了。
叶楚泠顿时一阵心酸,又内疚的要死。
忘忧有气无力的样子直叫她揪心。
好在虎子发现的早,迟了恐怕要烧到肺了呢。
子书和子禅听闻忘忧病了,也急忙跑来,一个劲询问,也担心的很。叶楚泠请大嫂打了盆凉水来,把忘忧抱回床上盖得严严实实。
“快给她服药呀!”子禅也急得一筹莫展。
“凡药皆有三分毒,不可乱服!”叶楚泠将几人推出门,也不晓得怎么就心烦意乱起来。可是一看到忘忧眨巴眨巴的眼睛,心里又难过了。
叶楚泠将手浸在凉水里,那入冬后的水一触及就让人禁不住想缩回来。叶楚泠微微皱了眉头,转瞬又舒展开了,待到手掌的温度也降下来时,这才拿干帕子擦干,然后放在忘忧的额头上。
兴许是自身温度太高了,所以姐姐冰凉的手一放在额头上,顿时觉得可舒服了,晕晕乎乎就进入了梦乡。
(三)
待睡醒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忘忧睁开眼睛,阳光正好照在床前,打在姐姐身上。
姐姐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一只手还浸在水里,那么刺骨的水,是要累成什么样连手还在水里都能睡着,忘忧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鼻子一个劲发酸,抽搭起来。
叶楚泠睡的不沉,一丝声音都能给她吵醒,她看见忘忧精神头恢复过来了,喜不自胜。
“好些了?”用嘴唇触碰了忘忧的额头,是不热了。“姐姐没敢给你吃药,不热了就好了,待会多吃些,有了力气病就好了。”
忘忧小嘴一扁,抽搭的更厉害。
从来没人这样疼过自己,当初自己病了,连娘亲都只是丢个药丸给自己了事,只有姐姐真心实意对自己。
一看忘忧出来吃饭了,一桌子人都高兴起来,抢着把菜夹到她碗里,可得宠了。
忘忧看着姐姐坐在子书哥哥身边,那幸福满足的样子,心口堵的难受,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若姐姐心里不是装着他,那一想起儿时因为他受着的委屈,忘忧恨得连牙关都打颤。
这一步,究竟是跨得,还是跨不得?
若是跨了,那姐姐心里作何感想?
不跨,那爹娘不也是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