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京吧,就算是死也得找尊王爷讨个说法……”她规劝着。
郑恪有些哽咽,突然颈间有一股温热:“不要逼我……”对方肩轻微地颤抖,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郑恪情绪有所波动。
郑恪突然有些激动,红着眼抓着她的肩:“绾绾我带你走吧,我们去别的国家,与世隔绝。”
她神情复杂,不敢相信:“阿恪,你疯了吗?”
郑恪暴怒,广袖挥落春凳上的酒盏瓷盘,因喝了酒身形有些不稳:“白绾落,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知道,只是不敢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郑恪,你清醒一点!”
她的绝对理智和无情刺激了郑恪,郑恪挥起长剑落在她颈上,剑刃蹭破了皮,腥红的血顺着玉颈往下流,染红了她的白衫。
郑恪突然意识到自己伤了她,上前要去查看,她却谨慎地后退一步:“宣战吧,三日后午时正阳殿外!”
“绾绾……”
她轻功一起落在鬼獒面前,背对着郑恪:“代表朝廷和江东王的战争!”
鬼獒起身把她护在中间,渐行渐远。
“啊啊啊啊啊啊啊!”郑恪歇斯底里的怒吼,手里的剑乱挥惊得众人不敢上前。
郑恪跌坐在朱漆高台上,掩面而泣,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着:“绾绾,我真的没有办法,只有这样你才能全身而退。”
他们驻扎在城外,刚到营地便见一陌生男子站在帐房外,见到她毕恭毕敬行了拜礼:“白大人,属下怀景是九殿下派来的。”
此人正是怀景,她冷眼相对:“不知九殿派人前来有何贵干?”
“属下是为殿下送信。”
说完没了声,他也不敢抬头,是她身边的人接过信呈给她。
她展开信封,这纸里混合的有她独钟的栀子花香,到也是个有心人。
信不长:念卿远在巴蜀,危机四伏,池鱼幕燕。愿卿平安而归。卿笔,亲书。
她笑得有些讥讽,她才刚来没几天,这就收到消息派人来了送信了,怕不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去找皇上打听她的下落了吧。
她把信纸放在一边,慢里斯条地对着怀景说:“替我带句话:臣有劳殿下惦念,定会全胜而归。”
很客套,自家主子听到定会气的吃不下饭。
怀景:“是!属下告退!”
待人走后,她取掉灯罩把信纸放在上燃烧,火舌照影在她脸上,仿若要将她吞噬。
德阳六年,三月十二,宣廷密派皇家军机掌舵人行至巴蜀,围剿叛贼江东王郑恪。五月二十,凯旋而归,班师回京。
皇帝赐万户,赏万两。
“臣请陛下降罪尊王爷。”她没有领旨,却公然抗旨不从。
尊王爷攒拳怒目:“白绾落,本王何处得罪你,你刚回朝寻衅?”
她呼吸急促,怒目而视:“王爷当真不知?不知王妃为何薨逝?不知郑恪因何遣离京城?不知……为何屡遭暗算?”
朝堂顿时炸开锅,皇帝也怒火中烧:“白绾落,你成何体统?”
嘴边漾起悲凉的笑:“怎么?官官相护?陛下不知这事件的导火索嘛?老王爷为陛下和先皇马革裹尸,最后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吗?”
龙颜大怒,皇帝招来禁卫军:“来人,白绾落以下犯上,犯天下之大不韪,拖出去杖责三十。”
“请陛下明查秋毫!”
她从来没有在人面前如此失态过,一心只想为郑恪一家讨个说法。
“禀陛下,郎中令求见。”
她泪眼婆娑却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眼眶绯红,看得让人心疼。
九殿身边的人?
“启禀陛下,微臣带来了当年当年尊王爷玷污南平王妃的人证和近些年来尊王爷假公济私贪污以及强迫良家妇女的证据。”
她一振,赫瑾卿是来帮她的?
善良的李内监把证据呈了上去,字据上盖的都有尊王官印不假,证人也被提到大理寺卿审讯。
贪赃一事皇帝说要慎查,整顿朝廷和地方风气,一方出现官官相护。
她也是因为忤逆圣意,没有逃脱那三十板子。
她也是够倔,挨了板子不顾阻拦跑去天牢,沐书颜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立马跟去了天牢。
不知是谁滥用私刑把郑恪打得没个人形,一路她身形不稳,几度摔到见到郑恪被用了私刑,直接扼住牢狱长的喉咙。
“是谁允许你们动用私刑的?陛下未下达旨意,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她怕自己晕倒死死地咬住下唇,殷红的血晕在毫无血色的唇上,周身都是杀伐戾气。
“是……是,尊王爷。”
“我警告你们,如果谁再对她动用私刑,我让你们身首异处!”
郑恪已经意识不清醒了,她把郑恪从刑台上放下来,郑恪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她整个后半身子用不上力,抱着郑恪跌坐在地。
身上没有一块能下手的地方,她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样把郑恪扶起来:“囡囡,你……你,你醒醒,我是绾绾,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求求你了,你看看我。”
南平王妃是江南人,江南一带唤孩子都叫囡囡。
“白绾落!”
沐书颜提着裙摆带着人冲上来,眼眸似死水微澜,仿佛看到了希望:“颜颜。”
这声唤得颤抖又可怜。
五月入伏,她却浑身彻骨寒凉,泪如雨下。“叫太医,快叫太医。”
她浑浑噩噩地一直催沐书颜找太医,郑恪在她怀里好似没了气息,她哭得喘不上气,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我要去找陛下,我要告御状,尊王爷动用私刑。”
沐书颜哄着她,催促欣歌银烛去叫太医。
她突然咆哮:“把他们都杀了!!”
目眦尽裂,瑟瑟发抖,沐书颜哽咽道:“绾绾不哭,我已经叫人去找太医了,没事的没事的。”
她像中了邪,口中一直重复着:“我要杀了他们。”怎么哄都不肯回去疗伤。
悠悠转转郑恪醒了,像是拼劲浑身力气抱住她:“绾绾不哭,我撑不住了,我跟你说……”
她把耳朵凑过去,只听郑恪气若游丝地说:“我服了毒药,尊王爷对我动用私刑,下毒的罪名肯定逃不掉的。”
这一刻,她的三魂九魄都被抽走了,除了一直往下掉的泪水,没有一点生灵气。
“绾绾,好好活着……”
她感受不到郑恪的气息了,她泣不成声地呆坐在地上,目光如一汪死水。
后来太医和仵作都来了,诊断中了毒受了刑。
天旋地转她听到众人的惊呼,皇帝的斥责和沐书颜的哭喊……
她兜兜转转醒了已经过了五天了,一屋子的人欣喜不已。
她没哭没闹盯着帘子:“葬了吗?”
沐书颜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又情绪激动伤了自己:“葬了。”
“葬在哪儿?”
“老王爷陵墓旁。”
沐书颜注意到她眼角的泪水一颗颗滑落,抬手把它拭去,说:“陛下查明尊王爷的事了,那批江湖上的官银就是尊王爷流动出去的,诸如此类陛下已经没办法再顾念兄弟情义将尊王爷贬为庶民,查抄尊王府,赐鸩酒白绫了。”
放在被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握住那只玉哨,胸口起伏不定,沐书颜连忙去顺气。
那又怎样?尊王爷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她摸过身侧的一串红豆,问:“这谁送的?”
沐书颜拿过看了一眼后把其中一颗上的字给她看,是个洛字。
她问:“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