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看似空空的洞口通道,在进去不到十步距离时,两个人都被一道看不见的无形之墙挡住了去路。但他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顺亲也被另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在用力地拍打呼喊。
“这老东西用了什么诈术夺走了那小子手上的佛刹扣的?”窍黎自言自语,用手推了推这透明墙体,墙体纹丝不动,就那么冰冰凉的硬硬的感觉。没有冰块的湿滑,也没有到达冰块那么刺骨的寒凉。
云凝只得站于一边,只见窍黎挥手隔空搬起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向这堵冰墙撞去。石头触墙落地,纷纷碎成拳头大小的石子。而冰墙却毫发无损,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又往外一挥手,那些石子纷纷被扫出通道,落入鹰嘴岩那山谷里。山谷传来一阵海啸般的声音,鬼哭狼嚎,瘆得慌。窍黎重又搬起更大的一块石头,以更猛的速度撞过去。依旧是纹丝不动,落下更多的碎石子。
“这家伙做得也太绝了,走就走嘛,关个人在里面干嘛。”窍黎又是自言自语道,仿佛已经无计可施了。
其实山柴也没有想要做这么绝。顺亲喝了那杯山茶岩冥水后,感觉是清香可口,身体却也像鹅毛一样飘了起来,完全不受意识的控制。眼睛虽然是睁开的,看着这空空的洞壁,看着这原始窟穴一样的地方,看着这个看起来道长仙骨的神人。
真如鹅毛,顺亲身体缓缓漂着,碰着洞壁也不会痛,由高降到低,由低飘向高处。山茶在绕着顺亲的身体走了一圈,手里捏着那块属于顺亲的半开莲花,像是怕失去,又像是要看看莲花跟顺亲的关联。
山柴试着离开漂浮的顺亲,向洞口走去。顺亲并没有跟着他飘出去,他又试着回到洞里,顺亲还是那么漂着,没有任何表现。他似乎是放心了,从洞壁一个扁平的黄铜羽觞里,拿起浸在里面的一支白兰枝,轻轻甩了甩,好让枝叶上的水滴落回在羽觞里。他试着把银质半开莲花,放在手掌中的白兰枝上,好像在说这莲花就是从枝叶上采摘下来的一样。
山柴一面往洞口走去,刚起步要执起白兰枝时,竟然发现那朵半开莲花真的长在了枝叶上,就像一朵略大的白兰花,只开了那么半个花瓣。而且,银色的莲花开始发出霞光,像山柴之前看到它在顺亲手上发光时一样。
而且,山柴隐隐觉得有股力量在牵引他往外面走,一个曾经的声音再度传来——
“万莲分离日,单瓣可襄助。”
山柴知道了,此刻就是他离开这阴司地府的机会了。可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万一顺亲醒过来,瞬间拿走银莲,计划可就全泡汤了。这可是山柴唯一的机会,不可失去。于是山柴在山洞里拉下了两重冰螈守宫屏,然后在白兰枝银莲的牵引下,突破阴司天隔,离开了。
窍黎肯定是不知道这冰螈守宫屏,乃山柴独创。当初山柴被打入阴司地府时,选中了尖峰岭这处山洞,作为自己的栖息地。当时洞里满布着从盘古开天地时,就存在下来的透明螈蝾和守宫。它们都是晶莹剔透,隔着皮肤看到五脏六腑。
山柴一阵忙乎,把所有螈蝾和守宫的皮肤,做成了这加密的屏风。而它们剥离下来的肉体,山柴用来喂食偷来的死灵魂,再从死灵魂上吸食所剩无几的一点阳气。而这屏风拉上,似有若无,于视野完全没有遮挡。这些螈蝾和守宫,吸收了亿万年天地阴司精华,质地非同一般,其剔透皮肤坚韧致密,刀枪不入,可挡一切法术诈力。更离奇的是,还不会隔绝声音,所以外面的动静,隔着两重屏风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顺亲从里面看到是窍黎和云凝两个人,心顿时都灰了一半,仿佛逃出牢笼又跌入虎穴。不过他想,这个鬼地方,不是他们这些人出现,还有谁呢。看到窍黎两次施展法术,都没法击碎屏障,顺亲更加失落焦虑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可是摸遍自己全身,也没有找到自己那朵从银扣里脱离出来的莲花。
“是他拿走的。”顺亲确定是山柴拿走的,自己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清逸矍铄、看着面善的修仙人,竟然也会使诈,应该是犯了老君五戒中的戒妄语吧。可知这凡人有坏心眼的,神仙也一样有。
外面窍黎连施两计都不不行,只好放大招。只见他把胸前的骷髅头串取下来,向悬崖外的山谷中抛去。几个骷髅头在空中盘旋两圈,然后排成一条直线,以极速之势向屏障撞去。但无济于事,巨大的冲击力,在接触到冰螈守宫屏时,所有的能量都被瞬间吸收了,就像撞在棉花上一样。
窍黎气急败坏,心想我就不信自己会拿它没办法。他让云凝这里等着,他去去就回来。说着,一股阴风打了个回旋,就消失在悬崖的灰暗天空里。
其实在窍黎第一次运石击屏而不利时,云凝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片山茶叶子。既然这叶子可以帮他渡过这浩瀚涯谷,估计也可以助他进入这修仙洞里去。因为这山茶叶就是来自这里,当初山柴给他时,应该就赋予了他这样的能量。
但因为怕窍黎知道自己跟山柴的往来,更不想让窍黎知道,关山七塘坑那一团糟事,是因为自己去给山柴报的信。刚才窍黎没有逼问自己怎么上到这鹰嘴岩,已经是万幸了。要是连窍黎都解决不了的难题,让自己轻易就破了,云凝知道那不是好事,弄不好他就是性命不保。上级搞不定的事情,作为手下人,自己得偷偷去做。所以,他一直沉默着。
云凝想,得抓紧时间把屏障给破了,赶在窍黎回来前的时间。他赶紧取出身上的山茶叶,置于手心,就试着那么轻轻一吹。果然,叶子就自己飘向了屏风,只一触碰到,这冰螈守宫屏就轻纱一样,缓缓晃动,然后化作一股气,这股气向里面那扇屏障而去,像是消失了,又像是跟里面的屏风融合在了一起。
这情景让云凝觉得神奇,这可是连窍黎的骷髅连环圈都对付不了的啊。第一道屏风消失后,树叶回到了云凝的手中。云凝小心走进洞里,顿时觉得一阵舒泰感,空气比外面清新很多,像是久违的气息。他又用山茶叶把里面一道屏风解锁击碎,非常珍惜地收好手中的这片山茶叶子。
因为拥有这片叶子,这片叶子曾经的家,也仿佛自然而然属于自己,云凝对于这里瞬间多出了许多好感。因为这里是确定,是自己可以掌控的,所以是安全的,是放心的。家,也是这种感觉。对于云凝来说,他并不知道,这是他久违了的感觉。
看着云凝轻易进来,顺亲想,这人的法术比窍黎还高,估计在这里的官位也会更高吧。因为之前打过交道,算是有所了解了,略略欠身算是打招呼了。也并不能说什么,心想他大半是跟山柴一伙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突破障碍进来。而且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走进来是那么坦荡。
确实,云凝心想山柴走了,这里以后可以考虑给自己。所以,他轻松的步伐,像回家一样。虽然觉得通道、洞里一切都那么简易朴实,却也不失神秘。他一路走一路仰头看洞顶,左右看看两边的洞壁。他手轻轻划过洞壁孔里的摆件,内心里在说这些都是我的了。精致的青铜器,各式的觚、鼎,跟这洞壁浑然天成。
几盏青灯,倒也是把洞里照得通明。见顺亲手足无措,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云凝开口了:“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