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女王的,七分惊叹三分赞赏的怪异眼神。
来自亚瑟的,要把郑泽之诛灭三族一样的气势。
来自诸位大臣的,看热闹的乐子氛围。
维多利亚樱唇微张,目瞪口呆地旁观完整的经过。
根据她浅薄的政治嗅觉,作为一个市警察局的缉捕队长,当堂辱骂首相。
似乎,仿佛。
不太“好”。
但是郑泽之就是义无反顾地骂了,不过看他憋紫的脸,估计都要后悔死了。
哎,军士怎么都这样。
维多利亚小姐在心里喟然长叹。
不管觉醒前看上去多么老实,觉醒后清一色的极端疯子。
嘻嘻,看来只有本小姐既强大又理智。
这么一想,维多利亚又窃喜不已,心中顿时充满了正常人看傻逼的优越感,以及一丢丢正常人对傻逼的同情。
带着这样的神采,维多利亚同情地望着不知所措的郑泽之,考虑着究竟把这个一见她就非礼的流氓埋在公墓好,还是扔在荒郊野岭喂狼好。
作为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郑泽之打心眼里觉得。
亚瑟放过他的可能性,比他把在座的各位屠戮一空然后抢走战舰逃回赛里斯的几率低一点。
所以他已经在考虑季后赛的……不对,是逃脱监狱的计划了。
自己这么慷慨激昂的为民请命,伦敦的敏娜桑一定会攻占巴士底狱把自己救出苦海的对吧。
对吧对吧。
会个头啊!
郑泽之想要抱头痛哭。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法国人会无聊到救队友了吧,怎么想我都会变成一百年后历史书上一句“付出巨大牺牲”中的“牺牲”吧!
郑泽之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心一横。
既然事已至此,干脆怒斥群臣,至少在史书上留下足迹。
念头通达,郑泽之平复心情,冷笑几声。
“我听说,首相阁下在爱尔兰的时候,做了许多让爱尔兰人彻骨难忘的‘好事’,是不是呀。”
亚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真可惜呀。”
郑泽之双手抱胸,仰天长叹:“如果那些躺倒在美利坚铁路枕木下的爱尔兰人,能够留在不列颠建设国家的话,别说是广厦千万间,爱尔兰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女王听罢下意识点点头,亚瑟贝尔福在爱尔兰的傻逼政策,哪怕是她一个懒得干政的吉祥物都觉得荒谬,若不是亚瑟的党派在大选中获胜,爱德拉七世说什么也不会把权柄交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郑泽之也是眼神冰冷,当时从大秘书嘴里听到这些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因为亚瑟老混蛋的行为总让他情不自禁联想到另一个混蛋。
曾剃头。
一个不会打仗,只会靠砸钱修营寨和三光政策屠杀百姓镇压太平天国的废物,浪费巨量人力物力,为了外族人的皇位,秉持着传统的“儒家美德”,耽误国家发展,在祖国大地刮起血雨腥风。
就这样的人,能坐上权力的巅峰。
郑泽之总有个预感,待百年之后,曾屠户对赛里斯人的残忍行径渐渐被人遗忘,会不会被一群自诩客观的历史学家捧着几张谁都会扯的破家书大加赞赏,戴上顶第一名臣,戡乱救国,“民族英雄”的帽子。
救的谁的国?是谁家的民族英雄?
想到这里,郑泽之胃液翻滚。
太操你妈了。
要是真的这样,我一定让我的后人给那群学者剃头。
从脖子剃。
把思绪带回现实,郑泽之张开双臂,高声道:“如果爱尔兰更加富裕发达,就能为帝国提供更多的税赋,更多的工厂,更多的忠诚子民,但这一切都被你这个大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破坏了!”
“你大肆破坏威尔士,无数工厂林立而起,一车车煤炭从格拉摩根运入伦敦,可是威尔士人却并未因此富裕,反而被你拿鞭子赶进血汗工厂,他们活命都得不到保证。不仅如此,你每挖空一座矿山,就拍拍屁股走人,不管本地人死活。”
亚瑟针锋相对,再度拍案而起:“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你才是放屁!我作为警局骨干,每天接手的各地小报告成百上千,大批威尔士难民涌入伦敦市郊你当我是瞎子吗?”
其实郑泽之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话全是靠郊外日渐增多的威尔士难民猜的,不过不列颠政府肯定到处压榨百姓,一猜一个准,唯独在这一点上,郑泽之对政府很有自信。
果然,郑泽之的话让亚瑟胸口一堵,于是他乘胜追击,危言耸听道:
“更遑论印度,非洲,叛乱此起彼伏,这一次,暴乱发生在伦敦郊外,杀死了一个小贵族,那下一次的叛乱,是不是就要发生在伦敦市中心!在女王的寝宫之外!然后!”
郑泽之的视线转向爱德拉七世,沉声道:“把陛下像路易十六一样,斩首游街!”
果然,一言既出,爱德拉女王眉头皱紧,放在王位扶手的拳头攥紧,眼神不善地看向亚瑟贝尔福,君臣间的裂痕愈发严重。
没想到自己一言堂效果这么大,没想到首相的内阁成员宁可不保护自己的首相,依旧高高挂起,更没想到这个外号“哲学家”的首相嘴皮子这么不利索,被自己单方面虐杀。简直老天爷都在帮我。
那我要是不争气,真是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你无能的统治让帝国万里疆土岌岌可危,你这个尸位素餐,不可理喻,人人得而诛之的刽子手,陛下!”
说到最后,郑泽之忽然对女王喊道:“臣斗胆,僭越一次议员的职权,弹劾不得人心的首相,亚瑟·贝尔福!”
刚才一直被郑泽之单方面屠杀的亚瑟闻言,终于抓住郑泽之的小辫子,也大喊道:“放肆,东方人也敢弹劾我!你没有资格!”
郑泽之于是又就“弹劾资格”与亚瑟贝尔福吵在一起,别看亚瑟年过半百,嗓门一点也不比郑泽之低,争论的声音从白金汉宫被一直传到外面的大街上,引得路人聚成一团,议论纷纷。
刚刚被郑泽之比了个中指的卫兵踢飞几片灌木丛的叶子,不满嘟囔道:“我就说东方人低劣无礼,真不知道女王为什么三番五次召见那个家伙。”
他身旁的另一位卫兵无奈地说道:“行啦,少埋怨几句,咱们只是小卫兵,哪知道大人物的想法,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前者只好堵住耳朵,嘴上骂骂咧咧地继续巡逻。
就在他们走后,灌木丛忽然动了几下,一个大白天穿黑衣服潜入的青年举着两个假树枝从灌木后走出,出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踢到了。”
他仔细听着郑泽之和亚瑟的喊声,低笑道:“嘿,果然不出弗雷德里克的计划,真的吵起来了。”
不枉组织的同志们千辛万苦运作许久,又费老大劲把人群吸引在宫门前。
“既然如此……”
他兴奋地搓搓手,目光不善地看向门外聚集的人群,咧嘴一笑。
“我们的战争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