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殿
云雨刚刚结束,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妙的气息。叶玉十分餍足地喘着气,可他身下的宸妃却是十分厌恶地紧锁双眉。
“怎么?刚刚你不是也很痛快?”叶玉挑起宸妃的下颌,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叶玉说得没错,宸妃方才确实是欢愉的,腹中腾腾升起的热气,也让她更加地厌恶自己和叶玉,同时也生起诸多的恐惧。
“叶公公真是大胆,太后的丧期还没过,你居然……”宸妃整张脸皱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是他突如其来的顶撞。
宸妃知道这人最是听不得她叫他“公公”,尤其是在床笫之间。可便是这样,她就偏不让眼前这人好过。宸妃感觉到体内深处有一股暖流涌进,她有些绝望,咬牙切齿地道:“叶公公最好是小心些,我可不会为你生一个孽种下来!”如果现在手边有一把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插进这畜生的心脏,将他碎尸万段都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叶玉嘲讽般的嗤笑一声,看身下女人像是看到什么至脏至贱的东西一般。
这么恶心是吗?那他不如再让她恶心一点好了!
叶玉掰过宸妃的脑袋,宸妃一直挣扎着,却又躲不开,鼻间他的气息愈发浓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她感觉到好像有一股力量将她的灵魂抽出,悬在半空,看见叶玉在她唇边密密麻麻地落下一个个吻,然后在她耳畔粗重地喘气,说:“看来你还挺有精神,那我们就再来一次!”
再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她依稀记得,她最后昏过去了,却又被折腾得醒过来。叶玉一直在惩罚她,每当她快要晕过去时,他就变着法儿地让她醒过来。宸妃从来没觉得会有一个夜晚像今晚一样长,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快要耗尽了。
许久之后,这一切才停止了。宸妃背对着他,一直往床边钻,却被叶玉一把拉回来拢在怀里。宸妃细细地吐着气,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她彻底放弃挣扎,强忍着恶心待在叶玉怀中。叶玉撩起宸妃黏在耳畔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缠绕着,餍足愉悦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人,到时候送到你这儿。”
但是,宸妃没理他。自从她入宫以来,云台殿里的人慢慢的就被叶玉换走了一个又一个,现在整个云台殿里基本上都是叶玉的人。她知道,叶玉美其名曰那些人是来伺候她的,但是宫里的宫人那么多,换谁来伺候不是伺候呢?那些人,不过是叶玉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睛而已!
可这一次又会是谁?宸妃再也没有力气去想这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是宸妃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为鸿月楼的长宁准备的。宸妃实在是摸不透叶玉的心思,这家伙,什么时候居然关心起鸿月楼的那位来了?宸妃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里有蹊跷,处处透露着诡异,可又来不及多想,人就被送到鸿月楼去了。
长宁一早上醒过来,乐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是云台殿的玉嬷嬷领了个人来。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她跟前,墨绿色的宫服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长宁第一眼见到这人,便觉得这人不该穿着这身衣裳。而且,这人倒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长宁看着他,在上下打量他,他也在看着长宁。两人保持这样对视的状态许久,这人终于感觉到这样不太合适,垂头默立。
“玉嬷嬷,这位是?”长宁道。
闻言,玉嬷嬷淡淡地看了眼身后那人,对着长宁淡淡一笑,缓缓和煦道来:“苏尚宫,这是娘娘让带来的人。娘娘听说最近鸿月楼忙得紧,想着鸿月楼也是好些时候没进新人了,所以就让我带了他过来。知舟,从今天起,你就是鸿月楼的人了,快来见过苏尚宫。”
原来这人叫“知舟”啊,长宁心道。看他虽身得人高马大,一身宽松的宫服十分不衬他,不过这名字倒是取得十分清雅不俗,忒与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般配的。小白脸上前一步,十分懂规矩地朝长宁拜了拜,道:“见过苏尚宫!”
这声音,也是莫名的似曾相识……长宁一愣,点点头,算是把这人收下了。
“苏尚宫,知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苏尚宫可莫要辜负了娘娘。”不知怎的,长宁觉得玉嬷嬷笑得有些渗人。按理说,长宁已经收下了知舟。可宫中人员分配一向是内廷的事,宸妃便是执掌六宫事宜,倒也鲜少插手鸿月楼的事。可今日倒是反常,突然给她带个人来。
这人只怕是来意不明,她本想给知舟在鸿月楼里随便安排个差事便好,可听玉嬷嬷话中意思,倒像是让她将知舟当做贴身近侍。
她这主子,做得也甚是憋屈!
“娘娘好意,长宁自然是不敢辜负的。还请玉嬷嬷给长宁向娘娘带个话,长宁明日会去云台殿向娘娘谢恩。”
“都说苏尚宫是忒懂规矩的人,看来这话说的没错。娘娘那儿我自会替尚宫回了,娘娘还在等我,我便先回去了。”长宁与玉嬷嬷互相拜了拜,行个礼,玉嬷嬷也就走了,可走时,偏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知舟一眼。
长宁长长地吐了口气,每次玉嬷嬷来,长宁都是胆战心惊、提心吊胆的。都说云台殿的宸妃娘娘喜欢恩威并施,生起气来能把人吓昏过去。这宸妃手底下的人跟着宸妃久了,倒也不是省油的灯,长宁看这玉嬷嬷,便是个不好惹的主,敬而远之,敬而远之便好……
“主子?”乐陶见长宁看着玉嬷嬷走的方向瞻望了许久,她身边此刻又站了个素不相识的人,周身都散发着冷气,乐陶觉得脊背一凉。
长宁这才回过神来,和乐陶一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知舟,也是一无所措。长宁无奈地搓手,看向一旁新运来的一箱文书,道:“那个……知舟你刚来,鸿月楼里许多东西还不清楚。这几天,你就先跟着乐陶学习一下如何整理文书好了!”
不要啊……
乐陶心里开始哀嚎,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带新人!看旁边这位高高壮壮的小白脸,生的倒是一副眉清目秀的好模样,偏偏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劳资不好惹”的气质,可看她这副一推即倒的小身板,到时候要是惹怒了这家伙,那她……
长宁向她投去十分信赖的目光,朝她点点头,像是在鼓励她的样子,然后一言不发地款款走了。
那天夜里,长宁是辗转反侧。宸妃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节骨眼送个人到她鸿月楼来,看形势这人是得待在她身边近身伺候了。难不成是宸妃对她还是不放心,所以安插了这人进来吗?
还是说,这其实不是宸妃的意思,难道是萧弈吗……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看外面的时辰已经是深夜了。长宁又感觉到后脑勺的微微疼痛,起身拉开梳妆台的匣子,傅黛筠的安息香倒真是极好的东西,只取一星半点来焚烧,便可一夜好梦。
袅袅白烟从紫金香炉上腾腾升起,一下子,长宁整颗心都平静了许多。
第二日,还没出鸿月楼,长宁便发现这新来的知舟居然是个会武功的!
起因是这样的,乐陶这丫头在摆放高层的书籍时,一个没站稳,从梯子上滑下来。知舟当时站得离乐陶远得很,居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把乐陶接住。这乐陶可不是就人掉下来了,书架上那一排的书一下子全落了下来,他居然也能躲过去!
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落在长宁的眼中,苏府从前也是有人学武的,长宁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人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
这下倒好,本就觉得这人来路不明,而且一个普通宫人又怎会武功?
带着满肚子的猜疑出了鸿月楼,等去了云台殿向宸妃谢恩后,长宁走在宫道上,远远瞧见萧弈朝她走来。看他脚步轻快,一身白色丧服不染微尘,他面上有些许憔悴,可眼眸中还是秋水无波。看他来的方向,是从祈安殿来,听说最近诸皇子日日跪在祈安殿为太后烧香祈福。
他走近后,长宁一眼便看见了他眼下的乌青,眼中也有好些血丝。看他这副样子,怕是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
之前那晚的记忆像是梦魇一般得缠绕着她,真是不堪回首……
长宁下意识地转身想调头就走,却发现好像已经走不了了。因为……这人已经站在她跟前了。萧弈还没到她跟前时,远远地就瞧见她了。看她一路上心神不宁的,他还在想她这是在想什么,竟连旁边有宫人经过都没有发现。
对上他幽黑深邃的双眸,长宁被他盯得心里头发毛。
“王爷盯着我看做什么?”
萧弈挑眉,他的个子比长宁高上许多,每每对视,萧弈都要低头俯视她。萧弈指了指他的眼下,长宁知道他的意思。别说萧弈近来睡不好,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皇帝对太后的丧仪十分上心,力图事事尽善尽美。他们这些做皇子的要到祈安殿里跪着,而她们这些宫内女官,就得在凤鹫宫宫门外跪着。
偏偏跪着还不行,还要哭出声来。若是没流上几滴眼泪,还怕被戴上个“用心不诚”的帽子,愣是要她们挤出几滴眼泪来。在这帮人里,长宁还算是幸运的。当今皇帝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虽是太后大丧,皇帝在祈安殿里哭上三日后就又跑去上朝了。对前朝那些官员,也只是让他们身穿丧衣上朝。
前朝的文书还是日日向鸿月楼送着,长宁因着这份差事,有幸的可以少跪上几个时辰。可便是少跪上这几个时辰,也没轻松上多少。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朝的文书居然是只多不少!
长宁深深感慨,皇帝真是勤勤恳恳。听宫人说,皇帝日日在朝堂上疲倦得打瞌睡,都快要从龙椅上摔下了,还每晚批奏折批到大半夜,真真是顶不容易的!
量一下子增大的文书,便是出动整个鸿月楼的人,也很难在一时半会儿就整理好。常常是忙到深夜才能完成,虽说有了傅黛筠送来的安息香,但连着几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去凤鹫宫外跪着,便是铁人怕也是要倒了!
今早起来时,长宁从梳妆镜里也清楚地看见她眼下也是一片乌青,这是长时间休息不佳的结果……
“没休息好吗?”萧弈问道。
长宁有时候会怀疑眼前这家伙是不是患上了失忆症的毛病,那晚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现在他居然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地站在她面前问她是否休息得好。萧弈眉间一皱,凑近她的发间一嗅,这行迹倒像是个浪子,所幸的是这宫道上没人,否则让人看见他俩这般,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好香啊!”萧弈的鼻尖凑近长宁的发间,这是一股奇特但是又十分熟悉的香气,“是安息香?”
长宁没想到他的鼻子这般灵敏,她用安息香助眠已经有些时日了。安息香的香气淡的很,可效果却是极佳的。自她开始使用安息香,宫里倒没有人察觉出,便是刚才去宸妃那儿,宸妃也没发现她有使用安息香,没想到今天会被萧弈发现。
“安息香是个好东西,可是这玩意儿也不是随意可得的。你是从哪儿来的?”萧弈的目光一下子尖锐起来。长宁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做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是作甚?
他鹰隼一般的幽深目光看着她,长宁莫名其妙,但也淡淡道:“别人送的。”
“谁?”萧弈紧追不舍。
长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刺探些什么,她有些不悦道:“王爷……”
“快说!”他说得很小声,语气中却又是难以隐藏的急切。莫名地,长宁觉得他好像在害怕些什么……
“是傅女史。”
“傅黛筠?”萧弈修眉一皱,顿时俊目如刀剑般锐利地看着她,继续道:“安息香虽是个好东西,可这里面有一味药材能让人上瘾,你不知道吗?”
这事,长宁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安息香里放了味能让人安眠的药,少量使用并不会对人体有害,只是若是长时间使用或者用量过度,就会导致人上瘾,最后还会耗尽人的心血精力。所以长宁一直不敢多量使用,每次只是取一星半点焚烧即可。
“有什么问题吗?”长宁把前因后果讲了个明明白白,可萧弈看她的眼神还是很奇怪。长宁被他看到有些不舒服,于是问他。
萧弈的眼神还是锐利得很,可语气却松了不少,长宁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好像多了几分热度,是一阵暖潮扑向她。长宁猛然间想起什么,定睛看他,问:“王爷,你不会是在我身边放了什么人吧?”
萧弈歪着脖子看她,那样子像是一头雾水,他的脸有棱有角,明媚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勾得他的轮廓愈加分明。
他不说话,但是他的脸上仿佛写着——你在说什么?
长宁变得很严肃,刚才从宸妃那里出来之后,一路上她都在怀疑知舟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她,知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这人又是宸妃送来的,这叫她如何能不怀疑。、不过,看萧弈这样子,倒也不像是在说谎。
莫非,这人,真不是他送来的?
“送去的药吃了?腿可好点了?”萧弈并没有回答长宁刚才的问题,而是把话题一转。
这在长宁看来,就有些答非所问了。她微怒,不过萧弈送来的药倒也真是极好的。这些年来,为着腿疾,吃了太医院不知道多少药,却总是不见好转。萧弈那日派人送来的药,她只吃了这些个时日,居然感觉好了许多。
但是长宁还在为萧弈的答非所问生气呢,她板着脸:“多谢王爷的药。但是还请王爷不要总是盯着长宁。”
说完,气呼呼地绕过他走了。
萧弈转身,看着她赌气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摇头。
出了宫门,发现祁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今天居然不但有车夫来接,陵卿倚靠在车上,翘着二郎腿,十分悠哉悠哉地喝着酒。
看见萧弈出来了,陵卿一下子坐直了,嘴里的酒还没完全咽下去,从嘴边溢出来不少,全滴落在衣服上了。
陵卿很不悦,瞥着萧弈,道:“说好了半个时辰就出来的,你知道老子等你多久了嘛!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还要去醉兰坊看……嗳嗳嗳,你做什么!”
谁知人家萧弈根本不理睬他,他不下来,萧弈就干脆扒开他,纵身就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就进去了。独独留下陵卿和他的酒瓶子在一阵阵初春的冷风里凄凄惨惨戚戚,于是他很气愤。
真是小人!
陵卿不出声,用嘴型暗骂。
“你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骂我?”萧弈的声音隔着一层车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陵卿这人的心思,萧弈可是摸得清清楚楚。陵卿肚子里在想什么,别人也许听不见,但萧弈可明白着。
陵卿很是尴尬地“呵呵”直笑,掀开帘子也进去了。马车开始起驾,身上的衣襟袖子有些乱了,萧弈正在整理,他垂头,眼中只有他的衣裳和仪表,话语间不含一丝情绪:“大丧期间禁止娱乐。”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