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张走出大门,见皮卡停在大门外,吴二从车窗里探出头,“快上车,有急事儿。”
老石跟着跑出来,“小张先生,您可不能走啊……”
草根张一低头,药方还在他手里,赶紧递给了老石,“你拿着,去草根药房,抓药就行。”
草根张上了车,吴二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车子掉过头来,疾速往村外飞驰。
山路难行,吴二全神贯注开车。草根张抓着把手,稳住身子,没和吴二搭话。
一直到了吴二家老宅子,在大门外面,车子才停了下来。
车子未停稳,吴二就跳下去了。草根张跟在他后面,一溜儿小跑,进了堂屋。
有德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吴翠莲跪在旁边,一边擦拭,一边呼唤:“有德,回来了,有德……”
地上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灰色头发一丝不乱,戴着金丝眼镜,正来回踱步,嘴里还不住念叨:“心跳正常,呼吸也正常,怎么叫不醒了?”
草根张没理那老头,过去问吴翠莲:“咋回事啊?”
吴翠莲抬起头来,看一眼那老头,“一看到他,就这个样子了。”
草根张冲那老头,微微一笑,“老先生,您请先回避下吧。”
老头看了眼地上的有德,“我得把他抢救过来啊。”
吴翠莲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草根张还在笑,“老先生,这里交给我,您不用管了。”
“这……”老头打量了下草根张,没有抬腿的意思。
吴二上来,扯住了他的胳膊,往外就扯。
“年轻人,不要无礼!”老头挣扎着,想甩开吴二。
吴二的手,像只铁钳子,他哪里甩得开。像只鸡一样,被拎了出去。
草根张的手,搭在了有德脖子上。停了会,又从脖子上,移到了手上,捏住了中指的两侧。他皱了下眉,问吴翠莲,“有针吗?”
“缝衣针行吗?”
草根张又皱了下眉,“太细了。”
吴翠莲略一寻思,“有套纳鞋底的针,我娘留下的,行不行?”
草根张眼睛一亮,“这个好,快拿出来。”
桌上有瓶老白干,七十五度的。草根张找了个干净茶碗,倒了半杯,用打火机点燃了。
吴翠莲递过来一个皮套子。草根张打开,里面是一排大粗针,每一枚都亮晶晶的。
草根张把那枚最粗的,抽了出来,放在浅蓝色的火焰里,仔细烧灼。
吴翠莲又俯下身去,轻轻呼唤有德。
草根张烧完了针,正在等针凉下去,“他是七窍生烟,又被鬼迷了心窍,给他叫魂,没用的。”
吴翠莲瞪一眼草根张,“那老头忽然闯进来,就是把他吓着了。”
草根张不再说话,抓起有德的手,在手掌心捻了捻,一针刺了下去。粗大的针头,前边进,后边出,从手掌背上,露出了三分。
吴翠莲扭头看去,吓得一声惊叫。正要责怪草根张,却见有德,眼角溢出两滴清泪,缓缓睁开了眼睛。
草根张捏住大粗针,猛地一下,拔了出来。手掌两面,只留了个印迹,没有一丁点的血,渗出来。
有德的喉咙里,呼呼啦啦作响,吐上来一滩白色粘液。他看着吴翠莲,嘴唇翕动着,“我做了个恶梦,那老坏蛋,找上门来了。”
吴翠莲温柔地笑着,“咱不怕他,他就是真找来,咱也把他打出去。”
有德的嘴唇,哆嗦起来,“不行,我见了他,就生气,气不打一处来,全身要着火一样。”
草根张帮着吴翠莲,把有德扶了起来,让他坐到了沙发上,手又捏住了他的中指,“没事了,让他多喝点水。”
到了院子里,草根张问吴翠莲,“那老头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有德一看到他,就浑身哆嗦,倒地不省人事了,”吴翠莲气哼哼地说,“你和吴二,快把那老头弄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草根张点着头,“你回去照顾有德吧,外面的事,交给我了。”
草根张来到车前,拽了下车门,车门却是锁着的。他四下里看去,回身才发现,吴二正蹲在墙根,闷头抽烟呢。
“那老先生呢?”
吴二冲车努努嘴,“在里面呢。”
草根张呵呵一笑,“那还等谁,咱们赶紧走吧。”
吴二扔掉烟头,狠狠踩了一脚,朝车子走来,“有德咋样了?”
“醒过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跳上车来,同时关上了车门。
老头在后排,正襟危坐,一脸怒容。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头,敲了敲前排座椅,“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要负法律责任的!”
吴二已发动起车子,故意朝一块石头上压去。那老头的身子,巨烈跳动了下,头差点撞到顶篷上。
草根张转过头,脸上全是笑,“老先生,您是哪路大仙啊,我们还没告你私闯民宅呢!”
有一缕头发,覆到了额前,老头抬起手来,把头发往后一抹,愤怒地吼道:“我是医学院的教授,不远千里,来找我的学生。”
“哪个医学院啊?”吴二把着方向盘,正瞄向路边的大坑。
“当然是咱们省医学院,是全国一流的医……”车后一侧的轮胎,忽然压进了大坑里。老头猝不及防,一下子歪倒在后座上。
吴二偷偷一笑,瞟一眼草根张,“省城到咱们这,顶多三百六,哪有一千里?”
老头的眼镜,甩到了座位底下,摸了半天,才找到。有一个镜片,却已经裂成了两半。老头把眼镜戴上,又摘下来,气恼地扔到座位上,“真是愚不可及也!”
草根张转过头,笑眯眯看着老头,“县城里有眼镜店,换个镜片就是了。”
老头轻蔑地一撇嘴,“我这镜片,是外国进口的,你们这有吗?”
草根张眨了眨眼,“您是吴道教授吧?”
老头瞪着一双死鱼眼,“你认识我?”
“不认识,”草根张嘴角上翘,“我猜的。”
吴二“哦”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有德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你的学生,好像很不愿意见你啊,”吴二的脸上,挂着嘲讽。
吴道正仔细整理头发,“我是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来找他回去,帮他完成学业。”
有德的论文,被吴道冒名顶替发表后,引起了一家国际投资公司的注意,人家找上门来,要投资合作,开发这个项目。
这是天上掉金砖的好事啊,但吴道却急得抓耳挠腮,很有些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论文里的关键数据,还有结果,是有德做出来的。冒名捞誉行,真要实做,吴道心里,可一点底也没有。于是他放下架子,亲自钻到山沟里,来找有德了。
吴道在心里咬牙切齿,“这该死的有德,真是没点狗出息,一见我,就吓死了……”
草根张学着吴逍,也理了理头发,“吴教授,有德修道呢,不会再去医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