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教授一边揺头,一边叹息,“朝三暮四,成不了大器。”
“什么叫大器啊?”草根张傻乎乎地问。
吴道鄙夷地瞅了草根张一眼,不再说话。他在想,有德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跟外国的投资公司,该怎么说呢。
想了半天,他牙一咬,心一横,“去他娘的,这个钱,老子不要了。”
车子停下了,草根张回头问:“教授,您还修眼镜吗?”
车子已进了县城,吴道往车窗外看,路边是一家眼镜店。他摆了摆手,“我不在这里修,你们把我送车站,我要回省城。”
到了车站,吴二停下车,回身揪住了吴道的领子,“你再来找有德,我就把你关猪圈里!”
草根张拉开了吴二的手,“人家是叫兽,还怕你关猪圈?!”
吴道整理着领子,小声嘟囔:“山野村夫,真是粗鲁。”
草根张拉开了车门,“教授,我送您进站。”
到了候车厅,草根张买了张车票,把吴道送上了大巴。
吴道昂首挺胸上了车,连声谢谢都没说。
看着大巴远去,草根张才放了心,回到了皮卡车上。
“瘟神送走了?”吴二问。
“走了一个,”草根张一脸苦笑,“还得去接一个。”
“啊?”吴二变了脸色,“今天是个黑道日吧?!”
从省城开来的大巴,进了车站。草根张跳下车,跟着跑了进去。
大巴停稳,车门打开,他也跑到了跟前。他平稳了呼吸,盯着车上下来的人。
最后一个下来的,是个老头,穿对襟褂子,黑布鞋,留山羊胡子。草根张上前一步,“您是庄教授吧?”
老头瞅他一眼,“你是……”
草根张接过了他手里的包,“我是卫校的学生,学校派我来接您。”
老头有点不高兴,但没说什么,跟在草根张后面,来到了皮卡跟前。
老头上了车,吴二没回头,心里却暗暗好笑,“送走一个洋气的,又接回一个土气的。”
车子走出去了很远,吴二才扭脸问:“去哪里啊?”
草根张一脸歉意,“忘了跟你说了,去卫校啊,你这是去哪了?”
后排座上的老头,听着他俩对话,鼻子都气歪了。
草根张拎着包,在前面带路,领着老头,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校长正在看材料,抬头看一眼草根张,又瞥一眼他身后的老头,“你领来的是谁啊?”
老头上前两步,推开了草根张,坐到了校长对面的椅子上,“我是庄梦周!”
校长赶紧站了起来,满脸堆笑,伸出了双手,“庄教授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庄梦周既没站起来,也没伸出手,还跷起了二郎腿,
“你没有罪,把你们保送的两个学生,叫过来吧。”
校长的手,正尴尬地停留着,正好顺手一指草根张,“他就是啊。”
庄梦周眼皮都没抬,“那个名额,你们放弃了?”
草根张近前一步,“庄教授,另一个学生,在外面等着呢,我去叫他。”
草根张刚往外走了两步,庄梦周说话了,“你回来,我先考考你。”
草根张收住脚步,返身回来,恭恭敬敬,站在了庄梦周身边。
庄梦周调整了下椅子,面对着草根张,刚要说话,却又扭过头去,看着校长,“你是不是该回避下?”
校长只好站起来,“正好,我要去给他们开个会。”
校长出去,把门带上了,庄梦周才问:“医生治病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让人得病,”草根张毫不犹豫地说。
庄梦周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又问:“来找医生的人,已经得病了,怎么治?”
“用心治,”草根张答得干净利索。
庄梦舟愣了下,微微一皱眉,“这心,怎么用?”
草根张略一思索,“能用功,不用针,能用针,不用药。”
庄梦周冷冷一笑,“可最常用的,还是药。”
草根张微微一笑,“人最常得的,是心病。”
庄梦周脸色一沉,“是我问你话,不是让你和我抬杠!”
草根张低下头去,“是,教授。”
庄梦周却挥挥手,“你去把那个学生,叫过来吧。”
草根张走出校长办公室,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这老头儿,还真不好对付。”
他跑到了宿舍,又去了杨倩倩的宿舍,却没见到高雅的影儿。
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小混蛋,说好了在宿舍等着,流窜到哪里去了?!”
到了楼下,就看到高雅和杨倩倩,勾肩搭背,粘腻在一起,正往这边走。
草根张跑过去,一把扯开他俩,抓了高雅,就往办公楼跑,“老头儿来了,要考你呢!”
高雅的小脸,刷地一下白了,“真考啊,我脑子里,啥也没有了。”
到了办公楼下,高雅死活不上去了,“大哥,我想尿尿。”
草根张死死抓住他的手,使劲儿往上拖,“要尿,你就尿到裤子里。”
高雅快哭了,“大哥,我真的紧张啊!”
草根张抓着高雅的手,先去了一楼的厕所,“把肚子里的水放干净,免得现眼。”
高雅站在了小便池边,解开了裤子,双脚微微颤抖,在那儿哆嗦了半天,“大哥,我尿不出来。”
草根张手起掌落,在高雅后腰上,拍了一下。一股尿柱,冲了出来。
等高雅提上裤子,草根张拍了拍他后背,“你不用紧张,他就是随便问几句话,你怎么想,就怎么答。”
高雅点点头,深吸两口气,整了整衣服,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草根张在前,高雅在后,进了校长办公室。
庄梦周还坐在那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草根张走到跟前,“庄教授,我把他叫过来了。”
庄梦周眼皮翻了下,看了眼高雅,冲草根张挥下手,“你先出去吧。”
草根张看一眼高雅,抬腿往外走。
高雅拧着脖子,用祈求的眼神,瞅着他。
草根张叉开五指,晃了晃,示意他放松,悄悄走了出去。
草根张带上门后,庄梦周却站了起来,几步过去,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草根张刚把耳朵贴到门上,差点被闪了进去,往前一伸脚,稳住了身子。
庄梦周一脸冷峻,“有事我会派人叫你,不用在这儿候着。”
草根张尴尬一笑,转身下楼去了。
高雅在心里默念:“不紧张,不紧张……不就是个破老头嘛!”
“背过古诗文吗?”庄梦周已坐到了椅子上,看着高雅问。
“啊……”高雅像刚从梦里醒过来,“老师,您说什么?”
庄梦周脸一沉,“把你背过的古文,挑一篇最熟的,背一遍。”
高雅的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心里暗暗高兴,“这个,还真是我强项。”
他朗声背诵起来:“今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庄梦舟打断了他,“今是个什么玩艺儿?”
“今……”高雅愣了下,“一个黑,一个今,合起来,是地名啊。”
高雅还要接着背:“至则无用,弃之山中……”
庄梦周扬了扬手,生硬得打断了他,“行了,你出去吧,把你们校长叫来。”
高雅出来,关上门,边走边骂:“他娘的,早知这样,我就不紧张了!”
校长回到办公室,庄梦周还在原位坐着。校长没敢落座,站在了他身边,“庄教授,您看……”
庄梦周目视前墙,没有看他,“这两个学生,我只能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