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戚林霂染站起身,恨恨地跺跺脚,“真没办法啊。”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叫姑姑做红烧鱼,她会做的菜少,这一道就极好吃。”吕非白必须转移话题了,都看她琢磨了一个时辰。
戚林霂染蹙眉看着他:“不用,我不吃鱼。元修都很少吃饭。”吕非白一下子觉得说错话,她不会喜欢鱼吧?
“以后进我院子大大方方的,不要像个小偷一样。我没你想得脆弱。”
“哦。”
“你……你知道了吧?”走出小院回住处的吕非白小心翼翼问。
“什么?”
“亲事。”
戚林霂染沉默了,看了看路边正在凋零的无名花朵,她挽起水袖用拇指中指温和地掐下一朵,插在自己幽蓝青丝上,看得吕非白干咽口水。
“知道了,每一个琅琊图鉴阴卷传承人接受传承前都被阁主们认真考验并询问,我小时候是自愿的。”戚林霂染走在前面,吕非白看不到她表情。
“小时候……”吕非白莫名揪心,一个箭步上前,“我说现在。”
“你应该看着我眼睛问才显得真诚。”
“现在你是自愿的吗?”吕非白心一横,双手扶着她肩膀,盯着她明眸问道。
若不是自愿,就算我阳尽早逝,也不能委屈人家。
怎知她飞快地推开他的手,嬉笑道:“我还以为我真的那么丑呢,嗯……我再想想吧。明天我要离开宗门几天。”
十五日后。
“姑姑你说霂染姑娘受伤了?”吕非白大叫道,离开十四天,回来竟然受伤了!
“嗯,伤得不轻。你也知道她作为朱砂阁年轻一辈新秀,代表朱砂阁去参加京端东域宗门试炼。结果被别人打伤。”
吕非白不发一言,拔开腿就向她的院子跑去,吕雨菲追上他拦住去路:“她不希望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而且你现在……什么也帮不了。”
吕非白白袍下瘦削的身体兀自颤抖,冲过姑姑阻拦跑到小院闺房。
掌阁主湿眼看着昏迷的戚林霂染一席单衣下刺眼的剑痕和毒斑,再三催促炼药长老一定快些治好她。
“霂染姑娘……怎么样了?”吕非白没等站稳喘好气就急切问道。
“还在昏迷,你来干什么?”朱砂阁年轻一辈领军者之一的戚林清嫌恶地皱起眉头问。
“她被什么人伤的?”吕非白沉下脸,声音微颤。
“告诉你干什么,你一个废柴知道了有什么用?你一个来自小周天的废人还想为她报仇?你有资格有能力斗得过大周天圣境势力的天骄人物吗?你也只能缩在朱砂阁中混吃等死!”戚林清轻蔑至极,露出好一个不自量力人的表情。
“戚林清,对贵客放尊重些!”掌阁主戚林婉斥责道。
“绝剑三山天骄明修道,阴月宗天骄魏桀,两人都是二十一岁结魄六重天,一个剑修一个毒修。”同样是领军者的戚林湄说,告诉废柴又何妨呢?
结魄境,在元化、融念、乘归之上,元修第四个境界。吕非白连第一层都没达到,问这些不是废人痴心妄想是什么?
但戚林湄看到吕非白没有反驳,转身离去,无声的步伐似乎一步比一步坚定。
戚林湄追了上前:“以师妹的实力,那两个人渣围攻也不能将师妹伤成这个样子,其实是东域六宗有四宗的天骄合力围攻……”
“为什么?”吕非白打断道。
“你们俩的事其实已经在东域传开,师妹有很多天才天骄追求者,他们想杀你但你在朱砂阁他们根本动不了,于是就发出话你一出朱砂阁必死。更有无数对师妹的嘲笑声,师妹执拗想为你也为自己争口气,便一一挑战几位最恶劣的主要人物,也就是几位天骄。”
“其中的老牌天骄魏桀被新起的师妹打得无地自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串通了其他三个围攻了师妹。但出手最重的是那两人。”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和势力,全部!”每一个字几乎是从吕非白牙缝中挤出。
“唉,随你,反正你也只能想想,了解了解世面也不错。晚上我把名单送到你住处。”说完,戚林湄便摇摇头走了。
“吕长平、断承秀、其他黑衣人、明修道、魏桀……所有伤过我吕非白要守护的,此生此世我吕非白,必百倍——血偿!”吕非白凝望天上青云,眼瞳中的阳光如烈火燃烧。
晚上。
“这些就是你要的名单,看得出你想为她报仇,但你可想开点别去送死!你死不要紧,霂染以后守寡吗?唉,霂染昏迷前还叫我们不要告诉你,怕你嫌她丑。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嫌弃她丑的,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可知在京端她有多少狂热追求者?这些天朱砂阁又为你拦下多少危险?你一个戾世夺天废柴,自己掂量掂量,好自为之!”吕非白根本插不上嘴,被戚林湄好一顿喷。
“湄姑娘那么漂亮,要注意形象。”吕非白擦擦脸。
“有这份心多夸夸霂染吧,她需要照顾。”戚林湄冷冷剜了他一眼就走了。
吕非白瞟一眼记住后就销毁了名单,在阁楼顶对着星空坐了一夜。吕巡空坐在另一处阁楼中望着儿子白发飘然,长长地叹息着。
翌日清晨,吕非白从楼顶站起,洗漱后花了一个时辰绕着朱砂阁山门跑了一圈,他来到戚林霂染小院。
她醒了但依旧卧床,见他门也不敲就冲进闺房,她整个人都缩进被子:“出去。”
吕非白呆头呆脑地出门并关好。
过了小会儿。
咚咚咚。
“进来吧。”
吕非白这才推门进入,戚林霂染已穿好衣服背对着他,坐在镜前梳发,镜面中无瑕容颜带着病态的苍白。
苍白中羞红未消,叫人如痴如醉。
“你干什么?霂染现在不能下榻的!”戚林湄来照顾师妹却看到她苦撑着下榻梳妆,立即归罪于吕非白。
“湄姐姐我可以了。”戚林霂染放下梳子起身一笑,却脚下无力软软跌下。
戚林湄迅速先他一步把她扶起坐在榻边。
“你别逞强了,好好养病,我走了。”吕非白话说着,人已出了闺房。
“这个月十五,我们成亲吧!”简短的十个字因病而弱,却清晰入耳。
“你愿意,嫁给我吗?”吕非白折回去却没进门,靠在门上隔窗问道。
“我做好准备了,你呢?”戚林霂染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浅笑道。
“我……”吕非白动摇了,但又想到吕家为自己的戾世夺天体而牺牲,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就等你了。”
吕非白迈开腿便跑了,跑到一片无人的山坡上躺下,无由来的他鼻子酸酸的。
“吕公子,掌阁主叫你。”一位弟子朝他喊道。
吕非白随那弟子左绕右拐,来到朱砂阁大殿。殿高百丈,大气恢宏,只觉是集鬼神之力开天辟地,方能有这般气派。
行走于殿中步步回音,灯火辉煌。
正上房三个宝座只有中间一个坐着他见过的雍容大度的朱砂阁掌阁主戚林婉,右手边客座上吕巡空吕雨菲已等候多时。
“非白还没好好拜见过掌阁主呢,快快行礼!”吕巡空说。
吕非白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戚林婉慈善地问道:“你与霂染已定好婚期?”
“就在这个月十五,中秋之日。”
“嗯,不错。亲家愿意出多少礼金?”戚林婉倒是直接。
“吕府如今元气大伤,只有十万极品元石可做礼钱,阁主莫要嫌少。”
“嫌少到不至于,就是怕委屈了霂染。”
“我吕家能有这样的儿媳是三生三世广修福分都换不来的。非白若敢辜负霂染姑娘,我吕家便违了二祖心意,非白任朱砂阁处置。”
戚林婉看向吕非白,小伙子倒也懂事地点点头。
八月十五。
紫气东来彩霞弥天,朱砂阁漫山红绫飘扬,张灯结彩。处处囍字映秀,好不热烈。
今日婚礼朱砂阁大封山门,仅仅阁中和吕家在场,倒也少了寻衅滋事的外人。但吹锣打鼓舞狮开道以及八抬大轿等需要男人的步骤就全省去,毕竟朱砂阁全宗除吕巡空父子再找不出第三个男人,而且一切从简也是新娘的意思。
吕非白身穿蟒袍玉带,俊美轩昂,早早便随姑姑去小院接新娘。可惜戚林湄拦门不让:“霂染妹妹哪能那么便宜嫁给你。你必须自己做点事,证明自己!”
吕非白顿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该做点啥事啊?对了,读了这么多年书,我可以写情诗给她。
“那我为戚林霂染写情诗吧,”说着,不管一干弟子嫌弃的目光便酝酿一会对着屋里的她吟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戚林湄等一干弟子全默然,她们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从小到大是孤儿的她们,哪有一个男人为自己说过情话,更谈何写情诗?她们更感觉到屋里的戚林霂染身子一震,但吕非白却感觉不到:“我的情诗有那么差吗,怎么都有人听哭了?”
“尽管很差劲,但戚林霂染我今天娶定了,你让是不让?”吕非白一挥袖子,向前逼身瞪着戚林湄。
戚林湄双手交叉胸前,湿了的眼看向屋内:“你这家伙改不了口是吗?”
“霂染小娘子我娶定了!”吕非白眼珠转了转,更加坚决。
吕雨菲啪啪啪地鼓着掌,当年的小家伙终于变成男人了。
“霂染妹妹我不拦了啊。”戚林湄对屋内说。
吕非白推门而入,戚林霂染身着大红圆领袍迎面而来,盖头遮面不见红颜。
“霂染,随我去拜堂……”
红烛靡靡,思绪绵绵,慢慢地,吕非白无处安放的手竟揭着她的盖头。
“傻子,盖头要洞房花烛时才能揭!”吕雨菲大叫着扑上来。
迟了,盖头掉在地上,吕非白看到了自己的新娘。
凤冠霞帔红唇欲滴……说不上来,这是种永恒之美,吕非白只觉一眼万年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