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境京端域东南,大山接天大川涛涛,巨木盘根百兽生息,一派莽荒气象。
于群山深处的台原上,满山飞阁流丹花飞蝶舞,仙云披抚玉瀑高挂,正是戚林氏朱砂阁坐落处。
朱砂阁后山一幽邃山谷中青藤滋长盖过地面,许久无人打理。
一旁的一座楼阁上西风卷帘飘飘荡荡,阁中长年坐着一中年女子,身形清瘦。此刻,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青藤下沉睡四万余年的大阵。
叮——
湛蓝光芒清澈养目,愈发夺目。山间元气正受牵引不断聚来,形成深海般泛动的元潮。
“婉师姐,吕家,来人了!”中年女子深吸口气对着远处传音。
于此同时,一座雅致小院中,一个绝世倩影暂停了修炼走出古色古香的木屋,看向后山方向。她这种层次的元修对天地元气极其敏感,后山元力波动的程度,快比得上三位阁主破境了。
哒哒哒……
一群白衣女子走进小院,见到为首蛾眉女子她立即行礼:“掌阁主好。”
“不用这么多礼节,叫我师伯就好,”中年蛾眉女子慈笑地看着她,“霂染,随我去后山。”
戚林霂染娇躯一震猜到什么,但不敢确定——不猜了,到后山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后山山谷,便如同步入湛海。插天光柱宏伟磅礴,众人如同小小蚂蚁,高天云海随之色变。
大阵运转间大地为之震颤,一阵炽白光芒亮起,三个人影渐渐凝实。
“霂染,他就是朱砂阁等待四万年的吕氏传人。你未来的夫君。”掌阁主戚林婉指着依稀可见的白发少年。
“居然是……”她略微迟疑,“戾世夺天体。”
“你可愿意嫁给他。”掌阁主眼中掠过一抹悲哀,心疼道。谁都知道天生墨阳印记的人受天道针对。嫁给一个戾世夺天体,不止葬送未来,而且注定要守寡。
“霂染自幼是孤儿,如果宗门不收我,恐怕我已经死了。终身大事,由母宗钦定,也好。”她的声音哽咽,点头认可。
“母宗……哎,霂染视宗门为父母,我朱砂阁又何曾不以她为女儿为骄傲。始祖,你当初与那位立下誓约,要为吕氏绝命后人铺路,朱砂阁从未忘记。如今兑现诺言,只希望这吕非白以后不要辜负了霂染,否则戚林婉定要做那大逆之事,严惩您的后人。”戚林婉默想。
“去接待吕家来人吧,顺便看看传说中的戾世夺天体。”
吕非白接触实地,后背伤痛锥心竟吐血倒下,吕雨菲凄声呼他名字,焦急地扶起了他。
“这是哪?”吕非白满眼血丝极为疲惫地看向周围,虚弱道。
“到了到了,儿子,这里是朱砂阁。我们安全了。”吕巡空上前为他疗伤,儿子苦撑了三天让他即骄傲又心痛。
“你叫什么?”一个脆灵灵的声音传来,吕非白抬头看见一群衣裙清丽的女人,说话的人目光奇特一目了然。
呼吸间,她们已经走到面前,那个姑娘径直俯身为他探伤。
世间竟然有这样美的姑娘!
她明眸澄澈一动不动盯着他。
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肤如冰脂光泽如玉,幽蓝秀发如星辰披撒,琼鼻高挺恰到好处,剔透樱唇俏皮微撅,贝齿洁白现于一线。身姿窈窕不可方物,莫名体香不浓不淡,浸润心脾。
吕非白恍惚间只觉鼻前异热,下意识一拭,居然是两股鼻血涓流不止。
“大爷的,我吕非白何时这么不争气,面对这姑娘,我的表现肯定落入一般男人的队伍。看来血气方刚此时也折我面子……”吕非白死要面子地想着。
“你不想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戚林霂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那个,你叫什么?”吕非白抬头看去,这容颜实在是……他略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十八年来除了姑姑,他再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叫人心跳如雷的女子。
“我叫戚林霂染,霂雨的霂,不染的染。”
“额,我叫吕非白,非白的非,非白的白。”老天爷呀,你离我远点!吕非白内心疯喊,嘴上自顾自放起风筝。
“噗嗤。”戚林霂染莞尔一笑,吕巡空二人和朱砂阁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咯咯咯,傻小子,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吕雨菲还不懂这小子?一时笑得花枝乱颤,疲惫感缓释许多。
“你离我远些!”吕非白闭上眼睛暗骂该死,屁股一个劲朝后挪。
戚林霂染迷糊了:“为什么啊?”双手就这么杵着膝,亮汪汪大眼睛看猫似的看着吕非白。
“霂染不得胡闹。”戚林婉看不下去二人举动。
出后山的路上戚林霂染不时转身看看吕非白,她是真的迷糊,他叫我远些,我真那么丑吗?
“哼,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她觉得吕非白眼光太高,马上给他贴上标签。
“诶姑娘你别误会啊!”吕非白耳朵尖。
哗!
戚林霂染一个飞快的回首看,可吕非白比她更快,唰的移开目光。
最终吕非白迫于无奈,索性闭上眼睛在担架上睡着了。
听着他呼噜声节节高,戚林霂染黛眉越皱越深,不知在想些啥。
三天后。
吕非白一脸懵逼地醒过来:“不是做梦吧,我记得那姑娘是从天上来的。”但环视房间一周,他才想起前前后后发生的事。
“吕非白,既然伤好睡饱,霂染师妹结魄四重天也快要出关了,你不如去看看她。”一旁守病号的一个朱砂阁弟子说,语气有些轻慢,显然是因为额头的墨阳。
“姑娘你吓死我了。看什么啊,关我何事,你怎么莫名其妙的!”
“你可是她未婚夫啊!”
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用震惊,她的话不假。”吕巡空走近,和他说了阴阳琅琊图鉴的秘密。
“啊?真能解我戾世夺天体?”吕非白不相信。
“始祖能预料四万年后你的存在,所说一定无虚。”
“哥哥,有大哥的消息了吗……”吕雨菲进来问吕巡空,但见吕非白已醒,立刻闭嘴不语。
在兄妹心中非白年纪还小,不该承受吕府一朝覆灭之痛以及更多。
“父亲你说吧,从离开古粼域我就不再是以前的非白了,我也想知道大伯怎么样了。”吕非白想起吕府覆灭,袖中双拳攥得发颤。
“唉,从大周天圣境调查小周天消息跨越世界,朱砂阁为我吕家牺牲不小。你大伯尚且平安,吕长平见他断了左臂便没有下杀手。吕府也变成了殷国逆党……古粼域回不去了。”
吕雨菲抹抹泪水,我们无家可归了吗?
吕巡空拍拍二人肩膀:“我吕家四万年不倒,百折不挠!振作起来,再大的打击也无法将吕府之人压垮,这也是父亲泉下希冀。吕府之仇,他日必报!眼下最重要的是非白成亲,琅琊图鉴阴阳合一。儿子高兴一些,别把情绪带给霂染姑娘。”
吕长平,你丧尽天良杀了爷爷,我永远不会放过你!黑衣人,待我崛起之夕,一个,都别想活!
“嗯。”
吕非白点点头躺下,好好梳理一番心绪,起身穿好朱砂阁特备的新衣。
“父亲,那我去看看戚林姑娘。”
“别再戚林姑娘的喊了,这满山姑娘都姓戚林。”那弟子边带路边说。
“哦,戚林霂染今年几岁了?”
弟子白了他一眼,他立即知趣地改口:“芳龄几许?”
“你父亲说你昨天刚过十九岁生日。”
“嗯,七月十七。”
“碰巧,她过了今天也十九,七月十八。你们只差一天。”
吕非白心里咯噔一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难道老祖宗吕弋都算到了?这太厉害了吧?
“到了,前面就是她的院子了,最好轻手轻脚,打扰她修炼你就是朱砂阁敌人。”弟子撇下他离开。
读了万卷书,这点常识吕非白还是有的。
一脚,再一脚,先脚尖,再脚跟,双手张开保持平衡……
“你要偷什么东西?”一个脆灵灵的声音传来,吕非白抬头就见戚林霂染站在一丛修竹前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我草!误会了!
“别误会,我来找你,怕打扰你修炼。”求生欲下口齿格外流利。
“我刚破境,找我干嘛?”戚林霂染冷冷看着他,分明和初见那天变了一个人。
“就看看你。”吕非白心喜,我居然能偶尔直视她的眼睛了,大进步呐。
见吕非白脸上笑容,戚林霂染朝院中泠泠悦耳的小溪旁走,坐在一块青石上:“过来吧。”
等吕非白走近,她指着旁边石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蜷起膝双手托着蓁首安静地看着水里的小鱼,一任后束青丝垂进水中。
吕非白不适地坐下,伸手欲挽起水里的青丝。
“别这样,你看,鱼都被你吓跑了。”戚林霂染指着惊慌逃离的小鱼,吕非白挠挠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糙汉子啊。
“你想不想修炼,我帮你。”正在吕非白尴尬地想着去哪挖蚯蚓引鱼时,戚林霂染明眸期待地看着他,她偏不信传说中的戾世夺天体对元气元力一点没有感觉。
“想,你要怎么做我听你的。”吕非白也想看看她想干啥,目光闪躲着随她一同起身。
“诶!”吕非白鞋滑踩在青苔上向溪中倒去,戚林霂染一把抓住他的左手,霎那间一阵柔软无骨的触电手感袭击了他的大脑。
他忍不住狠狠摸了几把。
“啊!”戚林霂染尖叫,抖脏东西般抖开吕非白咸猪蹄。
啪!
吕非白掉进水中,浪花朵朵开。
“霂染姑娘别误会,你手太嫩滑我不抓紧点拉不住啊。”吕非白爬起抹抹水,顺嘴撒了个谎。
手滑?惊魂未定的戚林霂染试着用手擦擦脸庞……还真有点。
“好啊,我原谅你。”戚林霂染小手拍拍胸脯,递来一块薄纱手帕,虽然一看就知连脸都擦不干,但吕非白还是接住了。
这理由都行?
吕非白窃喜之余怀疑起她的智商。
“你坐下。”戚林霂染掌心聚起火元帮他烘干了伤口附近的水。
“首先,你得放空自己。然后想象自己是天地间一缕清气,随大地的一呼一吸自由进出每一颗沙砾缝隙,甚至与水滴相容。最后,进入人身……”戚林霂染诉说着舒缓温柔的话,手中结出一团梦幻迷离的光,轻轻投入吕非白闭目静坐的身体。
半晌。
吕非白睁眼,戚林霂染懊恼地闭上了眼,她看不到他身体里有一丝丝元力,失败了。
她修炼至小成的凝心印有安抚暴怒妖兽,塑造最佳修炼心境的奇效,修炼最高效的时候往往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之时,难道是他心不静?不行,再来。
一次次重复一次次失败,吕非白也看出她的想法,暗自怨言就算我真能修炼你在这我也静不下来啊。
“戾世夺天可不是传着玩的,霂染姑娘。你能想到的办法,我们吕家都试过了。”吕非白认真提醒她。
“总有办法的……”戚林霂染抱头蹲下陷入深思,完全将吕非白的劝告丢在九霄云外。
吕非白突然心头暖流涌动,热泪盈眶。无数个日日夜夜,爷爷父亲姑姑大伯也曾这样忘我苦思解开戾世夺天之法,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却一反世俗观念,对怀墨阳印记的自己没有半点轻蔑。也许她是不想委屈下嫁,但此刻的她是这样执着……
这一刻,吕非白真正明白到了喜欢的含义,也更加想要抓住仅有的一年阳寿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