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头,我日上三竿才将将爬起来。
我扶着微微胀痛的额头,暗自庆幸昨天喝的是好酒,不然今日可能这会儿也起不来,而且就算起来了也一定是头痛欲裂。
发髻早已乱作一团,我索性拆了个干净,极有自知之明的没再对头发做什么手脚,散散的披在肩头,发尾泄过腰间。
待我下了楼才发现,原来昨日的酒友还在,只是顾忌我是女儿身没有贴身陪伴罢了。
“晨安啊各位……”
“晨什么晨,你睡觉时候打鸣的鸡现在都被做成鸡汤了!”
“嘶……”我冲莫子筠威胁地扬了扬拳头,一撩衣摆坐在了伶俜身边,莫子筠的对面。
“安赦呢?禅初呢?蔺亏呢?”
“安赦回去给你拿换洗衣物了,禅初酒量太差还在楼上睡着呢……”伶俜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润润的样子,清浅的笑着说道。
“蔺亏借了厨房煨鸡汤,顺便还给你熬着醒酒汤呢!”
“哦~是吗?那蔺亏可真是个贤妻良母。”我瞥了眼突然插话的莫子筠,语气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语气那么骄傲干嘛?”
“你、你……”
他瞪着我,抬手抄了个空茶杯准备向我砸过来。
“慕三,你可算是醒了,来尝尝我的手艺!”蔺亏端着汤盅走了过来。小莫爷刚看见他就欲盖弥彰的把杯子藏到了身后,快步迎了上去,接过了烫手的汤盅。
蔺亏憨憨的笑着,一扫昨晚的颓丧受气样儿,烫的有些发红的手指捏着耳垂降温。
啧啧啧……
秀的人眼睛疼。
“莫子筠,不是听说这次打仗你要从军吗?怎么反悔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声嘟囔,“那皇帝陛下什么心思你们不晓得啊?整天又贼又草木皆兵。前段时间我爹被污蔑了,即使当天就澄清了,可人家哪会罢休?急着把我家老头连身带心锁在王都呢,怎么可能把我放出去,连带着我哥都受他猜忌……”
莫子改啊……
那种事情发生,他还能继续保住他的官位都是皇上开恩。
这种事情再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我们一言不发的喝醒酒汤。
真苦。
“木木,我多问一句。”我上马车的时候,伶俜拉住了我,头埋得有些低,神色不明,“你恨吗?我是说……战争……”
我不明就里的回身看他,“我的父亲、我的夫君远赴前线,随时都可能有受伤甚至丧命的危险。”
“但是我不恨战争。”
他猛的抬起头,那神情活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我所恨的,是战争带来的死亡,以及上位者轻飘飘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遵从的命令。”
“真正的痛,真正的黑暗,永远不是来自灾难本身。”
他的手从我的衣袖上滑了下去,我顺势进了马车。坐在温软的绒垫上,我不由给我自己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这可太有高人形象了!
我慕三真是太厉害了啊!
马车吱扭扭的动了,我掀开车帘一看,伶俜还在那里站着,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连过路人都会多看一眼的傻。
若不是姿容绝色,真真不会让人信服他是楚尧馆的头牌公子。
“小姐,去哪儿?”
我低头看了一眼睡得天昏地暗的禅初,叹了口气,“回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