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瞬,而后哑然失笑。
在此之前,我从未唤过他的大名。今天是第一次。
不知什么时候,停歇好久的雪花又飘飘悠悠打着旋儿下来了,落在我们相拥倚靠的肩膀上。
我一边就着他的手吃干果,一边托腮看他。
面若秋月,色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我不禁感叹,他真的是唯一一个符合我对相守一生伴侣的一切要求和审美的人。
“你为什么种的是桃林?”我含糊的问道。
他不住投喂的手一顿,眉眼含笑,“因为……‘夭儿’啊。”
我一下就明白了,但又有些哭笑不得。
“风栉啊,风栉……”我喷了一口干果渣子,“你知道吗,恪炀将军第三女慕余蓁,字未夭,乳名是夭儿。”
“自然知晓,赐婚的时候皇兄给了我你的庚帖。”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字未夭?”
他以指为梳拨拉着我头发的手一顿,“愿闻其详啊,王妃。”
我掐了他一把,不过隔着一层冬衣多少有几分不痛不痒的意味。
“我还在娘胎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在从出行回府的路上遇了刺杀,我爹一夫当关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有血溅到了马眼上。”我用近乎于有些平淡的语调,讲述着对当时的爹爹娘亲来说性命攸关的往事,“血惊了马,带着马车就狂奔了出去,等京城环卫军赶到的时候,我娘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于是我就早产了。”
“早产儿体弱,爹爹娘亲用名贵药材养着我的命,可是无论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江湖上的赤脚医生都一律让他们节哀,说我定会早夭。可是后来我命大,硬是让阎王爷都不敢收,在爹爹娘亲几乎要心如死灰之际,身子骨就不知怎么逐渐硬朗起来了。”
“爹爹娘亲喜出望外,当即便定下了我的字---未夭。他们说我是从天命手下抢出来的孩子,而这个被人们定义为不祥的‘夭’字,正是有两层含义,一为夭折,二却为草木美丽茂盛。所以我乳名为---夭儿。”
他一下下的摸着我的长发,神情有些飘忽,“所以并不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意思……”他粲然一笑,“倒是我误会了。”
我也笑了。
因为我知道,自从我说出这个被刻意隐藏的严严实实的密辛时,与我相伴余生的人就已经定了。
是他,风栉、风继淮。
冬日的桃林,跟美丽迷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只是风声、雪落声、面前灯烛时不时的噼啪声,以及身边人传来的阵阵的温暖,为我编织了一个美梦。
恍惚间,好像记起了童年往事,我们姐妹三人在一树盛绽桃花下曾有过一段约定---如若谁有一天遇见了可以倾心以待、相伴一生的人,定要折一枝桃花相赠。
现在,我的那枝桃花,应是可以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