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子抵达小区楼下停车场,苏姵宁都没想好要怎么带他上楼去。看这个家伙长得人高马大的,目测至少一米八五。足足矮了差不多二十公分的她一个人搬得动他吗?
她犹豫了一下,打电话给物业管理处,还好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特别nice,说立刻派一位同事过来帮忙。她重新将丝巾罩在男人头上。等管理处的人过来,二人一左一右架住发抖的男人,往电梯里去了。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很好奇,因为职业操守,他必须尊重住户的个人隐私,没有多问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在那个被丝巾遮住的男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
“咳……”苏姵宁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是我的家里人,因为脸上长了很严重的痘痘,羞于见人,所以只好用丝巾遮住。”
欲盖弥彰,管理处的人心想,难道不是被你强抢回来的小鲜肉?然后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苏姵宁……算了,解释还不如闭嘴。
好不容易折腾到家,架着男人回到卧室,让他坐在床上,苏姵宁千恩万谢的送走管理处的人,“砰”地关上门,尴尬的感觉终于没有了。
她回到卧室,看着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的男人,缓缓走近他,对方身体一僵。她安慰道:“你这几天暂时就睡在我的卧室里,我睡客厅,我现在下楼去给你买一些洗漱用品。我尽量不打扰到你,如果你想联系家人,就找我拿电话,OK?”
男人没有做声。
她的手伸向他的头部,在揭开半透明的红色丝巾前,她有种娶了个新娘回家,要掀红盖头的错觉,她忍不住“噗呲”一笑。
她揭开丝巾,男人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眼,他的瞳孔微缩,狭长的眼睛看着她,显得无辜又惊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苏姵宁不得不再次感叹,他的天人之姿,会让人心悸,深吸了一口气,她说:“那我先出门了,很快回来。”
她开车去附近的商场和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几套当季的男士换洗衣物、睡衣、拖鞋、浴巾、洗漱用品……提了几个大袋子放在车子的后尾箱,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晚上六点了。她驾车回到小区楼下,去经常光顾的茶餐厅买了两盒外卖。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放下东西,她将一袋装着盒饭和冻柠茶的袋子放到卧室门口,然后敲了敲门,“吃饭了,我把餐食放在了门口,你自己来取吧。”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探出来,取走了外卖,然后又快速关上门。
她“哼”笑一声,原来这人不傻呀!叹了口气,她将剩下的那份外卖和热奶茶拿到餐厅的小餐桌上,赶紧吃吧,等会还有得忙。
这个莫名其妙闯入她生活的男人鸠占鹊巢,占了她的卧室,她这段时间只能委屈自己,睡客厅了。明明是她自己掏钱租的房子,结果还要当“厅长”,真是命苦。
“厅长”在香港是一种特别的存在。香港生活成本高昂,其中居住费用更是冠绝全球,一般几个人合租一套房子,连客厅都要住一个人,这个人就被誉为“厅长”。
明天得去二手家具店买个屏风挡一挡,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苏姵宁边吃饭边想。
程思奕对着卧室边角书桌上那个吃完了的空饭盒发呆,他一天没吃东西,确实很饿,冻柠茶也被他喝得一滴不剩,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女人的帮助。
他真的不想回家,不想联系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想到父母做出的那些事情,他就难受得心里发紧,他先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受点惩罚也好……等他整理好心情,再去找外公,再来报答这个好心的女人。
想到这个女人,一股难言的愧疚之感油然而生,对于她而言,他一定是个大麻烦吧?他很想打开门,去向她道谢,感谢她的收留。他站起身,却发觉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一时间,他冷汗涔涔,头晕目眩。
他难耐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对不起,他只能在心里对她说。他实在没有勇气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即便她提供了如此多善意的帮助,他很感谢,但是没有办法开口表达,他还不敢面对她,他无法突破自己的那层心理障碍。
吃完饭,他收拾好桌面上的外卖盒,发现桌子一角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冒犯,不知道这个笔记本对她而言是不是很重要,但还是翻开了笔记本,还好上面只记录了一些股票代码和数字,没有其它涉及隐私的内容。
实在太抱歉,他想,他不该翻开她的笔记本,但是他必须表达一下感谢。他旋开笔帽,鼓起勇气,在崭新的一页纸上写了两个字,“谢谢!”,感叹号会不会太夸张?她看到后,会不会觉得有压力?犹豫再三,他又将感叹号划掉,变成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