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大雨在将入夜的时候忽然停了。
云开雾散的天空中晚霞还未散去。
躺在木床上,看着有些年代的房梁,突如其来的焦虑和越发强烈的危机感让邱北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找到她,找到她......
只要一闭上眼,那抱着婴儿的美妇人如同病毒一般一直浮现在眼前,似有似无的声音也一直在耳畔回荡着。
邱北总有种感觉,用不了多久体内这个还没死挺的家伙很就会复活过来。
自己改怎么办?找到这个女人会不会让他复活的欲望平息下去?
看着窗外天色的,已经彻底按耐不住的邱北起身把放在地上几袋子的金银提到了桌上。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的来到了门口。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把,门没锁。”
邱北低声说了一句,手上不停的把沉甸甸的财物一口袋一口袋的往桌上倒着,哗啦啦的响声格外的悦耳。
阿凤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神情一愣,又退了出去。
“我......一会儿再来。”
邱北摆了摆手“说吧,我整理完东西就要走。”
“呜......这就要走?”打地铺的小鬼猛地坐了起来。
“对,待会儿就走。”邱北把倒出来的财物扒拉开来,挑着方便携带的金银收进一个皮囊里。
阿凤拉了拉眼睛都看直了的青年道“这是我族兄,族长和叔伯们商量好了,明日不下雨,就让他领你从小羊口去关内。”
桌上已经没有了大块的金银,邱北也就不再挑拣,装了大半的皮囊拿起来大概有八九斤的样子,满意的把口子抽紧。
邱北看着那青年说道“现在就走。”
青年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晚上的山路可不好走。”
他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桌子,那渴望的眼神毫无遮掩。
邱北用手在桌上大致的划拉了两下,把桌上的东西分成了三份,指着最多的那一份说道“你的路费,剩下的给阿凤和李蛋。”
“好!我去准备东西。”
青年没有一点儿犹豫,一口应下就转身跑出了屋。
邱北看他跑出去的背影,对着男孩道“自己回去吧,机灵点别被杀了。”
男孩把短剑递了过来,邱北接过来插在腰上,拿起靠在桌上的长刀就向着门口走去。。
依旧站在门口的阿凤侧身让开,张口欲言的直到邱北迈出门槛都没有说出半句来。
邱北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阿凤说道“那些马还是赶走吧,别留下,命要紧。”
说完就向着院外走去。
脚步声追了上来,手肘被拉住。
扭头看去,吓的阿凤赶紧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鹅蛋脸的村姑低着头“阿公说,雨停了全村就迁去后山的山洞里,一起走吧?。”
邱北看着她沉默了一阵,如果没有突然冒出来催命的家伙,邱北很可能会在这个村子里逗留一阵,但是现在真的做不到。
抬手在她脸颊上摸了摸“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阿凤的母亲端着两个海碗从隔壁厨房走了出来,脸上笑盈盈的。
邱北收了手。踏着雨水走出了院子。
背着个竹楼和一卷麻绳的年轻人跑了过来,他身上穿着件蓑衣,见到邱北后,对着站在门口的阿凤招了招手,就主动走在了邱北的前头。
向着村口走去。
身后忽然又多了个脚步声。
是李蛋,他同样穿着件不太合身的蓑衣跟在后面,背上背了一个行囊和一张卷起来的毯子,让他看上去像是个行走的包裹。
“滚!”
邱北呵斥了一句,男孩却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意思。
如阿凤说的,村子也的确在准备迁徙,不少村民在各家的屋檐下进进出出的搬运着打包东西。
在村口和几个把守寨门的村民解释了几句,村民只是嘱咐千万当心,倒也没有阻拦。
年轻人带着邱北向着后山走去,一开始的道路用青石板扑出来的,被连日来的雨水冲刷的极为干净。
然而上了山道后,青石道路消失,被雨水浸透的山泥每一脚都能踩进去大半个脚脖子。
邱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小鬼。
他抿着嘴跟在身后,身上套着的蓑衣应为不合身,弄得歪歪斜斜的。
“跟着干嘛?”
“我......”他迟疑了一阵,最终鼓起勇气大声的说道“我要学本事,你得教我!”
邱北皱眉,心理很清楚,着小王八蛋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教了你好让你杀我?”
“我!”
小鬼哑然。
随即低下了头。
看来是的确有着想法。
邱北也不再理他,继续跟着在年轻人身后跋涉。
天色渐晚,阴暗的山岭中,狭小的山路越发的不太明显,,走在前头的青年点着了一支火把。
脚下的泥土逐渐稀薄,原本茂密的松树林也不见了踪影,一条蜿蜒在峡上的小径出现在了眼前。
青年指着崖壁下的湖泊道“这下面前些天还是旱地的,今日居然成了湖泊,这雨可真大。”
邱北回头看了一眼,倔强的男孩依旧跟在身后,一点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啊呀!”走在前面的青年忽然停下了脚步“路塌了!”
邱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山岩平滑,小径在哪儿就断了。
“顺着往下走就能入关吗?”
青年心急的回道“是的,顺着这山道一直走,在翻过两座山,大概三天的功夫就能到阜南城城南的郊外,在走官道就能去陇内。”
“行,你回去吧,钱给你了。”
邱北说着绕过他走到滑坡的山岩前,大概二三十米的宽度,坡面光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和下面的湖泊还有几十米的落差,换了普通人还真不一定过得去。
邱北却毫无压力的一跃而出,在光滑的岩壁上借了一次力就轻而易举的到了对面。
“喂!你别去啊。”青年突然喊了起来。
邱北转头看去,原来是男孩已近脱掉了蓑衣,也想要爬过来。
青年拉着他不让,男孩还张嘴向着青年咬去。
邱北把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对男孩说道“你过来我就杀了你。”
已经趴在陡坡上的男孩愣了愣,随即连背上的包裹和毯子都丢了下去。
听着东西落在水里的声音,邱北眉头紧皱。
男孩趴在石面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挪了过来。
最终探着脚踩在了山道上。
邱北看着他两眼无神的看着自己,无奈的缓缓收起了短剑。
沉默了一会儿,对岸青年抱着拳道了声保重就原路返回了。
邱北转头迈开步子在小径上快步走了起来。
两天后......
邱北扛着陷入昏迷的小鬼出现在了一处山崖上。
其实按照邱北的速度,原本只要一天就能赶到,然而半死不活的小鬼却拉了后腿。
邱北终究没有狠下心把他丢在山谷里等死。
站在高耸的山崖上看去,两段衍生出去的山脉像是一个巨大的钳子。
绵绵的细雨中郁郁葱葱的稻田占据了目光所及的最远处。
下了悬崖一路走去,在一处棚屋前和一个在田埂上休息的老农打听了一番阜南城的方向。
老农指着莽山说道“翻过来的?”
邱北也没撒谎,点了点头。
老农随即把目光放在了邱北背上的男孩身上“病的不轻啊!”说着起身去棚屋端出来一碗热姜汤,递给过来继续说道“顺着道儿走,脚程快的话个把时辰就能到县城里头,记得找顾堂医,那姓何的兽医会治死人的。”
邱北把姜汤给男孩灌下,随手给了老农一块不小的银子,在他目瞪口呆中快步的向着城里赶去,一路上邱北注意到在田间劳作的都是老人或者妇女,半大的小孩也扛着锄头在帮忙。
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少见到青壮。
老农没有撒谎,一个小时的功夫一座城墙黝黑的城池出现在了眼前。
城墙不高,四五米的样子,几个缺口上的石头明显是新填的。
和电视剧里面城门口站满了士卒查看入城百姓货物的情形不同,这阜南城的城门口只是象征性的站了俩老卒,看他们和来往的行人打招呼了模样,显然对路人都很熟悉。
邱北背着小鬼走过去,毫不意外的被他们给拦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老卒眯起了眼,邱北也不等他发问,伸手就塞过去了两个银豆。
老卒皱眉道“作甚!”
邱北......
惊讶于这老头不上道的程度,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总不能直接说我在贿赂你吧!
邱北现在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把唯一一块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金牌给捏成了一坨了,也不知道那会儿是怎么想的。
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卒的面孔却忽然缓和了下来,如同那老农一般指着那莽山讲道“翻山过来了?”
“对,翻过来的。”邱北连底稿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干脆就直接承认了,心想着大不了待会儿多花点钱,着城里的官僚总不能全都和钱有仇吧?
老卒做了个手势,他身边的另外一人就转头回了城内。
身边已经有闲来无事的路人围了上来。
“可有验,传?”老卒借着问道。
邱北虽然不知道着验传是什么东西,但是用屁股猜也知道一定是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遗失了。”邱北也光棍,连瞎编都省了。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这个老卒满意,他皱巴巴的脸上,眉头锁的更深了。
一个身穿扎甲的胖子忽然从城门内小跑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卒都是老幼不齐,身上套着的灰布号衣已经洗的发白,手里拿着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
邱北甚至看到有人拿着木柄的骨朵和短铲,可走路时的那股子精气神却一点儿不差。
“就他?”胖子一来就指着邱北问道。
老卒一拱手退到了一边“禀县尉,就是他。”说完还把手里的两个银豆子递了过去。
“验传呢?”胖子一把抓过银豆揣进了怀里。
“没有,听他的口音应是京城人士,属下怀疑是逃卒。”
邱北......
胖子嗯了声,转过头看了过来,透着精光的大眼扫视着邱北,随即把目光放在了邱北腰间的短剑上“着中寺剑,是你的?”
知道事情不对的邱北没有接茬。。
胖子脸色一凝,阴恻恻道“身为军士却不报身份,来人,绑了交军法司。”
胖子讲的干脆,后面的士卒也是令行禁止,刚说完就提着两根锁链向着邱北包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