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未来。
邱北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但也绝对不会去做一个善男信女。
带着小鬼和女人占了靠里的火塘,那一家子倒也没有被赶出去,由着他们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又生了堆火。
只是那时不时撇过来的怨恨目光让一旁的女人不太好受,就像是她犯了错一般,低着头都不愿意讲话。
反倒是小鬼忽的站了起来呵斥道,“看你嘛!再看弄死你们。”
看他摆着干瘦的胳膊,狐假虎威的模样让邱北有些好笑。
几人脱了外套都在火塘上的架子上烤着,女人也没避讳,脱的只剩下了一件被雨水冲刷的退了色的肚兜,搂着宝宝蹲在角落上喂奶。
凑上去蹲在一旁看的小鬼细心的把几个箩筐挡在了她的面前,自己却盯着那白花花的两坨,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雨依旧没停。
邱北听着雨声琢磨这接下去的行程。
带的东西太多,继续顺道去风翎关的话,邱北担心根本就闯不过去,听女人说,她娘家村子的后山条小道能从莽山山脉里绕过去,可惜走不了大畜生。
这也意味着这些马匹和大量的财物都要被丢弃。
邱北万分的不舍,单转念一想自己可能已经时日无多,这些东西以后也是便宜了别人。
左右为难下。
小鬼已经扛着口铁锅在篝火上煮起了午饭,肉干,果脯,加上揉碎的青稞面和麦粉,丢进去几块奶疙瘩煮成糊糊状。
这是女人和男孩这些天来的伙食,吃的连原本快断奶的女人都又有了奶水。
香味很快在不大的房舍内飘散开来。
另一边,咽着唾沫的一家子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渴望和无奈。
“爷!”一个小男娃拉了拉那老农的衣袖。
来自孙辈的渴望让老农鼓起了勇气,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来到邱北的面前恭敬地一躬身道“这位壮士,着粥食能否让小老儿讨要一碗!”
男孩一脸的鄙夷的正要起来讲话。
邱北点了点头。
善于察言观色的男孩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女人看他气鼓鼓的模样微微一笑就把怀里的孩子放在了一旁的兽皮上,拿过一个海碗,用葫芦瓢舀了一大碗递了过去。
小鬼看得满脸心痛,气恼的撅了噘嘴,却没有讲话。
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让房间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没过多久那个被邱北扇了一耳刮子的家伙还主动和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攀谈了起来。
外面的大雨依旧没有一点儿停顿的意思。
左右纠结不下的邱北也还没决定好是放弃马匹财物,还是冒险去关口看看,想的烦了干脆躺下来假寐了起来。
吃饱了的男孩出门喂马,抱着孩子的女人穿着半干的衣服坐在火炕旁烤火,看邱北躺下还把一个包裹挪过来让邱北当枕头。
邱北挪动着脸颊,听着包裹内金银碰撞的声响满足的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抱着襁褓的妇人在偌大的院落中漫步,邱北的视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几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忽然从一侧的门洞中走了出来,手中端着果盘。
妇人笑盈盈的拿起一个果子递了过来。
邱北想去接。
眼皮一动忽然就醒了过来。
缓缓的睁开眼,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一些。
房舍内空荡荡的,那一家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
邱北坐起身对着一旁正在清理火炕的女人问道。
“刚刚走咧,李娃在门口看马呢。”
邱北哦了一声,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门外,撇着嘴的小鬼蹲坐在一张长凳上,目光注视着茶棚外,那还未走远的一家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跋涉。
“东西没少吧!”邱北用脚勾起来一张长凳坐下,目光看着那一家子。
“没呢,我看的牢牢的!”懂事的男孩立马坐了起来,从马背上拿下来一个水囊和一个金杯给邱北倒了杯马奶酒。
邱北不喝,但依旧拿过来闻了闻。
浓烈的奶香带着淡淡的酒味,习惯了那股子腥臊味后,感觉还蛮好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喝不下去。
远处,那一家子的背影逐渐的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的拐角处,邱北百无聊赖的用脚尖拨弄着散落在地上的筷子,心里依旧左右为难。
然而还没过一会儿,那一大家子却又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手里的包裹纷纷丢弃在地上,女人突然摔倒在地,惊慌的哭喊着,老汉回身去拉忽然被一支羽箭射翻在地。
十几骑黑甲骑手尾随着他们从拐角处缓步走出。
细雨中,他们胯下的坐骑锤头晃脑,马背上的骑手们也一个个弓着腰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邱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把奶酒倒在了地上,纯金的酒杯丢给了小鬼,对他嘱咐道“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留三匹马,其他的都不要了。”
小鬼唉了一声就跑回了屋。
邱北起身从马背抽了长刀在手,大步出了茶棚......
猩红的鲜血混着泥浆顺着雨水流淌,倒地的战马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嘶鸣,还未死去的骑手惨嚎着,用邱北听不懂的语言不停的谩骂。
邱北甩掉长刀上的血珠,走到这个唯一的活口前。
对方凶恶的抽出来一柄短刀向着邱北的脚踝刺来。
抬腿,一脚踩在对方的手肘上,脚尖用力的一拧,刺耳的骨裂声中,这个长相丑陋的黝黑骑手疼的连惨叫都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邱北俯下身,揪住他后脑勺上的一根小辫子,用力的把他拖了出来。
面容扭曲的阿月奴骑手依旧没放放弃反抗,还未折断的一只手挥舞着想要来挠邱北的脸,邱北干脆一刀把它卸了下来。
“会说人话吗?”盯着对方的三角眼问道。
阿月奴骑手喘息了好一阵子,就在邱北失去耐心的时候,才嘶吼道“白塔王帐下的勇士会为我复仇,阿琪思月主会把你的人皮盖在他的帐篷上......”
他说话时的口音并不清楚,但显然是会说着梁国的语言。
提着他辫子的手晃荡了一下,撕裂的剧痛让他停止了废话。
“你们的军队到哪儿了?”
“哼哼,哼哼。”骑手痛的抽搐,恶毒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凤翎关就要被攻破,你等着吧,等着吧,你们这些中原奴仆,阿琪思月主会将你的,咳......”
邱北按着他的脑袋在长刀的刀刃上来回了抹了几下,随手把尸体丢在了地上。
提辫子的手上沾了黏糊糊油腻腻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家伙多久没洗头了。
往回走的路上在一匹马背上的背囊上擦了擦。
那一家子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地上只留下了那个老汉的尸体。
茶棚里,小鬼和女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四匹马,三匹用来骑,一匹拉东西,婴儿被一张兽皮包着,背在女人的怀里。
邱北没有反对,翻身上马也没有在爱惜马力,然而队伍里有个不会骑马的女人,前进速度依旧不快。
走了大概二里地的样子,在女人的指引下上了一条山道。
顺着山路又走了好一阵子,一片沿途常见的梯田出现在了眼前,翻过梯田所在的山坡,沿着山坡下去一处规模不大的村寨。
雨突然又大了起来,湿透的兽皮里面,婴儿不停的哭泣着。
下坡的道路被雨水冲刷的极为光滑,几人下了马步行,走在淌着雨水的山路上,男孩牵着的战马忽然一滑,嘶鸣着就向坡下滚去,邱北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抄了起来。
他却死拽着马缰不愿意撒手,直到被牛皮制的缰绳撕掉了手皮。
“碰!”几百斤的战马摔在山坡下的农田里,巨大的动静撕开了雨声,惊动了村子里的人。
犬吠声中,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从寨子门内响起,几声短促的号角声后,几个身穿蓑衣,手持钢叉的村民站到了寨墙上。
邱北夹着男孩,拉着女人下了山坡。
女人放开拉着邱北的手跑到了寨门前喊道。
“叔!我是阿凤。”
寨墙上的一人拉开头上的蓑帽难以置信道。“阿凤?你怎么来了......”
向着村子里走的路上,阿凤把来龙去脉简单的讲了一遍。
几人被一群村民迎进了村子中央的一间瓦房里,没过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两套粗布衣衫。
衣服是旧的,但是看着还算干净,邱北也没嫌弃,用一根毛巾擦了擦身子就直接换上了。
隔壁的堂屋里,被村民围着的阿凤时不时哭泣着,她把她的遭遇又讲述了一遍,该隐瞒的隐瞒了,男孩还在一旁帮着打了掩护。
气的满堂屋的村民咬牙切齿的咒骂了起来。
听说是邱北出手杀掉了那些匪徒后,一个带着头巾的老人牵着阿凤又是道谢又是磕头的。
邱北有些烦,看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给自己磕头,于是指了指在一旁呵呵傻笑的小鬼道“要谢就谢他吧,人是他带上的。”
驻足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一下子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邱北借机会从侧门走出去,来到了房子的后院。
大雨依旧,雨水顺着房顶的瓦当流下,形成了几道湍急的水柱。
后院的墙角处,一条杂色的土狗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猪圈边儿上,猪圈里的黑猪吭哧吭哧的吃着青嫩的猪草。
一个面带稚嫩的消瘦青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邱北看了他一眼,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青色的长衫,头上扎了个干净的发髻,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对方上来一拱手,带着些怯意,却也算是得体。
没等他张嘴邱北用手接了点雨水问道“这么大的雨,以前有过吗?”
青年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水洼“从未见过,听一位从族老讲,这是有妖人做法哩。”
“妖人!”
邱北甩了甩手里的雨水,习惯性的摩挲着下颚的胡须,脑海中想到了那个自己刚刚醒来时,在树林中被自己掰掉了下颚的蒙面人。
这家伙可十分的符合妖人的标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