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人全宰了，这是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把这恶念压下去的邱北，一脚把当先过来的一个瘦高个踹的飞了出去。
扛着男孩掉头就跑，很快就把叫骂声甩在了身后。
跑了一阵感觉差不多又转头看去，居然有两骑正从城门内跑出来向着自己追了上来。
心道好烦，忽然又觉咧嘴一笑，连日来的赶路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活物来补充体力，此时的邱北已经非常的疲惫。
有着两匹马正好给自己填肚子。
故意的放缓了一些脚步让这两骑跟在身后跑了好一会儿，差不多看不到那县城的时候，邱北忽然注意到他们的坐骑迈着小碎步，在仔细一看那硕大的脑袋和呆滞的面孔。
这不是驴子吗？
驴背上的骑手身手颇为矫捷，一张短弓对着邱北就是三箭。
轻松的躲开了两支，背囊却忽然一松。
一连串金银碰撞的哗啦声响起，一瞬间，邱北感觉自己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像是被电击一般，居然又抽动了一下。
猛的驻足回头看去，撒了一地的金银落在烂泥中，有些已经陷了进去。
“妈的！”
怒火中烧的邱北把男孩往地上一丢。
迎头一脚把一个拿着根诃藜棒冲上来的骑手连驴一起踹翻在地。
凄惨的驴叫声中，邱北快步碾上去把另外一个也从驴背上拖了下来。
一个照面就被拿下的两人有些懵逼，被邱北狠踹了几脚，和那些被压断了腿还要试图扎你一刀的月奴蛮子不同，这两个年龄至少四十往上的老卒只是抱头哀嚎着。
邱北也没下死手，踢了几脚出出气。就驱赶着他们来到满地的金银前怒斥道“少一锭我砍你们一个手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乖乖的弯下腰捡了起来，被邱北丢在地上的小鬼突然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皱眉看着他在像是喝醉了一般在原地转悠了两圈，这才稍稍站稳。
讲实话，这小鬼这两天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可这样把他丢在荒野等死又有些于心不忍。
“能起来了？”
男孩看着地面愣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看了过来。
邱北见他脸上泛着潮红，涣散的眼神挣扎着试图找到焦点。
“短命鬼！”低声谩骂了一句“还能动吗？能动去把那两头驴子拉起来。”
小鬼迟钝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转了个身，拖着两只手向着那两头已经站起来的驴子走了过去。
看他把两头驴子收拢在一起，随后爬上了一头驴趴在驴背上就没了动静。
邱北不在去理他。
两个士卒也已经捡的差不多了。
邱北把其中一人的衣服扒了下来用来包金银，又一人给了他们一人一耳刮子，怒声警告道“回去告诉那死胖子，在追来老子真杀了你们。”
两人低着头默不作声，邱北牵着两头驴子走出了老远，回头看去，那两人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去。
趴在驴背上的小鬼依旧没什么动静，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滚落。
淡淡的白色气息正在从他的口鼻间逸散出来。
邱北抽空对着白色的气息也有过观察，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
但是目前为止见过的活物，不管是人，还是骡马昆虫的血液中或多或少的都有这种气息。
虽然也会从口鼻间冒出来，但很快又会随着呼吸被自己吸回去。
像这小鬼身上这样正在散去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东西对邱北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只是出于道德观念，邱北并没有打算去吸食人类的。
反而是这驴子......看着身边儿这两头傻乎乎的毛驴，它们身上的气息虽说没有阿月奴人的战马怎么浓郁，却比那些山鸡野鸭要强的太多。
舔了舔嘴唇，邱北左右看看见没有追兵赶来，心里盘算着得找个地方吃了它才好。
一路上漫无目的的紧走着，路过一处不大的村子，几个妇女在村口的溪水边洗衣，浑身赤裸的小屁股孩子在溪水中嬉戏。
邱北停下脚步，对着她们问道“诸位嫂嫂，这附近有医生吗？”
没人回应，洗衣服的妇女抬着头一个个乐呵呵的看着自己，有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什么，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道路的另一边，稻田边的水渠前两个农夫正在吵架，一人说自家田里少放了半个时辰的水，另外一人却说他在昨晚已经放了半夜。
鸡零狗碎的事情。
邱北仿佛置身于菜市场外的街口，讨价还价的大爷大妈们正在各显神通。
看着这群傻乎乎笑不停的女人，邱北张了张嘴。
一扭头拉着毛驴就走。
修缮了不知道多少回的道路上，浅坑里的泥水把脏兮兮的裤脚染成了黄色，看上去反而好了不少。
饿极了的邱北钻进了一处无人的竹林，出来时两头驴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长刀和中寺剑都塞进了一根掏空的毛竹里，小男孩像个破麻袋一般扛在肩上。
又是走了好一阵子，日头已近正午，路上的行人逐渐的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会有人结伴挑着担子走来。
邱北拉住一个老汉问道“这是去哪儿？”
“去哪儿？”老汉笑了笑“镇子里早集散了，回家嘞。”
“前面有镇子？”邱北欣喜的问道。
“有。”老头把担子放下，指着他来时的方向道“从这儿一直走，第三个岔道右转，就是步马镇了，你能在岔路口就看到，小兄弟从哪来啊？”
邱北客气的塞过去一个银豆子“翻山过来的，阜南城不让进了，请问，着步马镇有医生吗？”
“哦~嘶。”老头揉搓了一下手里的银豆，眯着眼打量起邱北背上的小鬼“啊呀！着步马镇只有一家药行，要说医者，着阜南县就县城里的顾堂医当属一流，小兄弟要不掉头回去？”
邱北皱了皱眉。
老头也是看出了邱北的为难，继续道“南门的老鳖头不识趣，你从北小门走，张二麻子见了这东西，指定让你进去。”
邱北抓了抓头皮，从头发里抠出来一指甲的污垢。
“谢了老叔，我还是不去了。”
老人还想劝说。
邱北摆了摆手就背着小鬼小跑着来到了他说的那处镇子前。
早市已经散去的镇子里依旧有人进进出出的，炊烟从各家的房顶升起，空气中飘着麦饭的香气。
镇子外竖着一座牌坊，上面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邱北猜应该是步马镇
穿过牌坊走进去，唯一的一条道路两旁开着十来间商铺，邱北向路人打听着找到了老人说的那家药行。
药行里头没有坐堂医。
门口倒是有个中年汉子支着个摊位。
心里有了个大概的邱北向着药行的老板打听了一下，果然门口那位是个赤脚医生，平时有人问了诊就在他们这里抓药，给几个铜币还能找隔壁卖牛杂的代煎。
这操蛋的一条龙。
想快点摆脱这死小孩的邱北也不讲究，就让那赤脚医生给男孩看了，对方摇头晃脑的讲了一大堆，邱北只听懂了一句有钱能治，没钱等死。
丢了个银豆过去让他闭上了嘴，留着小胡子的中年汉子立马拍着胸脯表示能救活。
一旁端着饭碗蹲在门槛上看热闹的药行掌柜一看是大主户，一下子来了劲头。
邱北给了一片金叶子，掌柜立马拿着赤脚医生开的药方去张罗，药往好了用，还腾出了一个房间来给男孩休息。他那膀大腰圆的妻子见了邱北和小鬼身上湿漉漉皱巴巴的衣服，还把对面成衣店的老板娘给拉了过来。
邱北也没拒绝，要了一套现成的衣服，去了街尾唯一的一家客栈里的用了一下澡堂，回到药铺时，药铺掌柜的妻子已经把药给小鬼灌下了。
一旁还放这个空碗，看剩下的碗底，应该是一碗粥。
“吃了碗粥就睡下了，养一整子就活泛了。”
掌柜妻子笑盈盈的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
邱北站在这张木凳子搭出来小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鬼。
对方满脸苍白，本就干瘦的身子已经到了皮包骨的程度，好在五官里面溢出来的气息已经止住了。
必须把他丢在这里。
拿定注意的邱北转身出了小屋。
来到正在收货的掌柜面前又塞过去了一片金叶子。
“额~这是？”
这家伙虽然满脸的错愕，但是手头的动作却不慢，金叶子刚入手，两指头一夹就收进了袖口。
“收学徒吗？”邱北问道。
掌柜眼珠子一转，一脸的迟疑。
邱北也不等他拒绝，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屋里那小孩是个可怜人，家中长辈糟了兵灾，被人屠戮一空，全村就剩下了他一个，我也是从废墟里把他救出来的。”邱北说着还妆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在下有要事在身，此去九死一生，只希望掌柜的你能给他条活路。”
原本就迟疑的掌柜，眉头皱的更深了。
“收下吧，收下吧，兵荒马乱的，给孩子一个活路，也算是积德了。”好心的老板娘在一旁帮腔道。
邱北伸手在腰间一淘，一个拇指大的珠子已经塞进了她还在干活的手里。
老板娘却把脸一板，又把珠子塞了回来“拿回去，你予我那良人的金叶子我见着了，学徒我们收下了，来日必不会苛待他。”
眼疾手快的掌柜却忽然伸手过来，把推来搡去的珠子一把抓过，笑嘻嘻道“这学徒，我收下了。”
邱北见他同意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忽然又想到了先前被拦在城门外的事情，于是又向掌柜的打听了几句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对方神秘一笑，没有回话。
等邱北回了屋，扛着藏刀的毛竹出了门后。
送出来的掌柜突然小声的说道“街尾客栈的林掌柜，能解足下的烦恼。”
烦恼！
邱北会心一笑。
对方不再言语，拱了拱手就回了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