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鬃马收了前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侧眼望着浊三,浊三还想说话,忽然耳边听得哐当一声,急转头看,只见吕娥口吐鲜血被打倒在地,手中的方天戟掉落一旁,身上的盔甲有多处被抓破,两只手臂也都被抓伤,鸠异嗔笑着走到吕娥身边道:“我刚才救了你一命,现在还能再救你一命,只要你把阴兵交出来,我们可以不杀你。”
吕娥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的天罡法步从何学得?”
鸠异大笑了两声道:“说起来,我们还有些渊源,只要你交出阴兵,我就告诉你我如何学得天罡法步。”
吕娥此时身受重伤,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却对鸠异的问话充耳不闻,鸠异怒上心头,眼带杀机;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对着吕娥狠毒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不说,我就先在你后背上捅几十刀,再把你的双腿从膝盖处砍断,双手从手肘处砍断,最后挖眼割舌,到那个时候,你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吕娥仍然不肯开口,鸠异见状大怒,一刀刺进吕娥的后背,口中还问道:“说不说?”
吕娥疼的大呼一声,却始终不曾说话,鸠异已然红了眼,手中的刀举起落下,一口气捅了十几刀,口中不停道:“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仿佛她身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沙土般任她玩乐。
看着背上血肉模糊的吕娥,梦姬心有不忍道:“你明知道她不会说,不如一刀了结了她的性命,我们回去复命便罢,何必多加酷刑!”
“这你不用管,当年造化那样对我师父,今天抓到他的关门弟子,我要替我师父好好出一口恶气!我倒要看看造化的徒弟嘴有多硬,能挨到什么时候,要么她先说出来,要么死无全尸!”
说话间,鸠异已经拿刀移到了吕娥的腿上,一面对准了吕娥的弯膝,一面喃喃道:“你的嘴这么硬,骨头一定更硬,我这把匕首恐怕待会要费些力气才能砍断你这双腿,一会连砍带割,你可要忍住,别让我失望啊!”
鸠异狂笑了几声,就要下手,远远听见有人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快把她放了!
几人不约而同的循声观望,只见浊三牵着马一脸急切的跑了过来,梦姬见突然冒出来个人,诧异道:“你是什么人?从那里出来的?”
浊三原本还在坟堆里思量着怎么救人,眼见鸠异下手狠毒,毫无人性,饶是他见过不少厮杀打斗,也没此刻感觉这般凶残毒辣,他再顾不得多想,连忙牵着马一边跑一边喊,等到了近前,听到梦姬的问话,一挥手喊道:“你管我是谁,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这,想要的话,就放了她!”
鸠异停了手中的刀,仔细打量了一眼浊三,见他头秃脸麻,样貌鄙陋,站起身哼了一声道:“看你的样子不是市井无赖就是骗子小偷!”
浊三心里一惊,暗想这个女光头好生眼毒,竟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嘴上却硬道:“是什么人看别人就像什么人,你看我像骗子小偷,你也就不是什么好人。”
鸠异微微皱了皱眉道:“自古官贼不两立。她不可能把东西交给你!”
“不交给我难道交给你吗?我们两个,还是我看起来比较像好人吧!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想要东西可以,先放她和马走!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
三人相互对望,梦姬点了点头,鸠异开口道:“放她可以,但你要是骗我,我就让你死的比她还痛苦千万倍。”
浊三想到刚才她对吕娥下手之狠毒,不觉从心里吐了口寒气,但脸上仍强行镇定道:“放心吧!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但要说到怕死这一条,在这世上还是能排到前几名的……”
说完后,浊三让臣召把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吕娥报到了马背上,吕娥张了张嘴,费尽了全身仅有的力气想要开口说话,可最终出来的声音也只如蝇蝇耳语一般微弱,且一动嘴连着后背微动,每说一个字,后背就绞痛钻心;饶是如此,她也强忍着要说话。
浊三见她想说话,声音却微弱难闻,只好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这才勉强听见了她说的话:“浊兄弟,你…是在…在骗他们…是吗?我并没有把阴兵交给你。”
浊三轻声回复道:“我已经知道你把东西藏在哪了?就在这马的肚子里,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舍身救马,直到刚才这马踩塌了我藏身的空坟,我猛地想到定是有什么比你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在它身上;然后我上下仔细看了遍,发现它的肚子上有一个道家的符印,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了!”
吕娥大吃一惊,万没料到他竟然全部都猜中了,虽然心中着急,嘴里却还是说不快:“这个东西…你万…万不能交给…他们,就算你…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不会…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会有无数的将领…会…因此丧命!”
浊三叹一口气,摇摇头,红着眼眶道:“刚才被你的马逼出来,我就知道我活不过今天!如今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我手无寸铁,你重伤不治,怎么跑也跑不出他们手掌心。只不过虽然是死,你也是个救国救民的人,不该临死之前还被人折磨,今天救不了你,我就只能先送你一程,我可能随后就下来见你了!”
说完话,浊三忽然调转马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马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那马一受惊吓,向着断崖拼命狂奔,毫无停留,一头坠进那万丈深渊,半空中传来一声嘶鸣,便再无声息了。
这三人全然没有预料到浊三会有此举动,一时都楞在那里,等回过神来,吕娥和乌鬃马全都已经掉落悬崖了,鸠异气的牙关紧咬,几个移步就到了浊三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道:“小地痞,你以为他们掉落悬崖就能一了百了了吗?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阴兵交出来,我可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浊三自知必死无疑,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不紧不慢的回道:“你们要找的阴兵,就被封在刚才那匹马的肚子里,你要的话,就跳下悬崖去找!我用我祖宗十八代的名义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听了这一句,几人都知道他是在戏耍鸠异,梦姬站在一边轻轻一笑,鸠异却被气的说不话来,只道了个“你”字,就狠命的把浊三推倒在地上。
“算了!鸠异,既然阴兵在那匹马身上,现在它和吕娥都掉落万丈深渊而死,阴兵也会随之消散,王爷的交代我们已经完成,也该回去复命了,至于这个人不过是个市井无赖,根本无需理会。”
梦姬这几句话,实是有心要救浊三一命,他原本见浊三粗鄙世俗,定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出来相救,没想到最后不顾性命只为让吕娥少受折磨而死,倒也让她刮目相看;只要吕娥一死,杀不杀他也无关紧要。
鸠异原本手中已经拿出了匕首,正要动作,听见梦姬的话,顿了顿,突然一掌打晕了浊三,然后回头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前面的长水县我还有事要办。”
梦姬和臣召看了躺在地上的浊三一眼,也不知道她想怎么折磨他,但毕竟不好插手,只好答了声“好”,二人便沿着小路走了。鸠异等二人走远了,脱了浊三的两只鞋,从身上拿出一包朱砂,打开后,以手指蘸着朱砂在浊三的脚底下画了两道符咒,然后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大串珠子,放在地上,她双手结印,嘴里念动咒语,不一会就看见从珠子里冒出许多黑气都被浊三脚上的符咒给吸进去了;等黑气吸完后,鸠异又把浊三的鞋子穿好,然后掐住他的人中,把浊三弄醒了。
醒了之后,浊三毫不知道鸠异对他做的事情,只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猛地一睁眼又看见鸠异在眼前,惊道:“难道你也死了?真是报应!”
鸠异手里拿着匕首,在夜色下泛着寒光,冷眼瞧着他道:“少废话,你还没死,不过你要是不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你绝对活不到天亮!”
“你要我做什么?”
“你既是这长水县的人,定然知道红尘坊吧?”
浊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猛地听到她这么一问,不明其意,只是点了点头。
红尘坊是长水县的头牌妓院,有许多其他地方的人慕名而来都是来找这欢乐之所,有人询问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鸠异明明是个女的,竟然也问这等场所,这让浊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点头道:“在这长水县附近有谁不知道红尘坊?听说那里面的姑娘用的都是波斯的香粉,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香气……”
鸠异点了点头,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浊三,阴声阴气道:“看你也到了弱冠之年,应该还没享受过鱼水之欢吧?我有一件事让你去做,只要你听我的,我不但能饶你一命,还能让你去红尘坊逍遥快活一回。”
浊三睁大了眼睛讶道:“你让我去红尘坊?那可是个金窟窿,没有万贯家财,谁去的起?”
“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去红尘坊找朵蓝田相欢一晚,其余的事,你无需担忧。”
“朵…朵蓝田!她可是红尘坊的座头,想跟她亲近的富商官宦何止千万,我这个样子她能见我吗?”
鸠异厉声道:“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做你会做的事就行了。”
浊三着实猜不透她的用意,但心里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以她的阴狠毒辣不管让自己做什么,最后都不会放过自己,心里不愿答应,可眼下又无路可走,只能尽量拖延,看能不能找到时机逃走,毕竟没到最后一刻,都还有些希望。想清楚后,他回应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照你说的做,你真的能放过我的性命吗?”
鸠异微微点头,抿了抿乌紫的嘴唇,站起身来,看着慢慢泛白的天际,嘴角轻扬,现出一丝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