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老婆婆是个瞎子,浊子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也是从小偷到大,还从没听说过瞎子也能当小偷的;这个老婆婆单看面相就不像偷东西的人,而且这么大的年纪,哪有飞檐走壁、偷盗财物的本事,更别说她是瞎子了,这县老爷恐怕是想破案想糊涂了,随便抓人来顶罪了。
浊子炎跟着众人来到了衙门,想看看这出闹剧到底怎么结尾,等到大人升堂审案,衙役把老婆婆押到堂上跪着,禀报道:“启禀大人,这几日连续的盗窃案,我们搜索了县城的上上下下,又搜了周围的几个村子,终于在无佛村村口的金蟾寺里搜到了这些赃物,有人把它们藏在金蟾的塑像后面,着实隐蔽,要不是我们搜的仔细,差点就错过了这些赃物,好在大人洪福齐天,福泽我们,才不至让赃物丢失,我们已经让几位失主辨认过了,确实是他们丢失的东西,眼下金蟾寺早已荒芜,只有这个双目失明、年纪老迈的董延英住在里面,所以有极大嫌疑,我们把她一并带来,请大人发落。”
县官看了看跪在旁边的董婆婆,见她白发苍苍,脸色平和,虽然戴着枷锁,却无惊恐之状。心里有些发愣,一拍惊堂木道:“董延英,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七十三了”,董婆婆平声答道。
“这金蟾寺里除了你,还有其它人住在里面吗?”
“大人,金蟾寺已经荒芜很多年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里面,平时除了我,只有李双海两口子可怜我无依无靠,一日三餐的来给我送吃的,照料我;除此再无别人了。”
“那这赃物是从哪来的,不是你就是他们二人所为。”
“大人,我是一个瞎眼老婆子,他们夫妻两个在村里就只会种地,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县官摸了摸胡子,觉得有些为难,正在疑虑间,旁边的师爷凑近身子,在大人耳边小声道:“大人,朝廷限你十日内破案,无论如何,要先给上面一个交代。”
县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一拍桌子道:“董延英,那金蟾寺早已荒芜,你为什么孤身一人住在里面,一定是有所图谋,现在赃物在那里找到,已经是证据确凿,你快从实招来。”
董婆婆解释道:“大人,无佛村里的人,不准烧香拜佛,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而我偏好念经拜佛,违了祖训,所以村子里容不得我,我只好住到金蟾寺了,那些东西我真不知道是谁藏得,与我们无关,还望大人明察秋毫。”
“哼!还想狡辩,赃物在金蟾寺找到,而能藏在里面的除了你就是李双海夫妇,所以此事不是你所为就是李双海夫妇所为,又或是你们勾结作案,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李双海夫妇一并抓来,当堂用刑,我就不信你们不招。”
县官正要叫人把李双海夫妇抓来,董婆婆制止道:“大人,我招了,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跟李双海夫妇没有关系,你抓我归案就行了。”
董婆婆见县官连番逼认,知道今天若无人招供,一定不会完结,而自己一个孤身老人何必再连累一家无辜之人,便开口认下罪名,而县官也只是想找人顶罪,无谓牵扯过多,既然有人认了,有了交代,其余的就无关紧要了。
堂外之人都知道这董婆婆是替罪羔羊,只是冤枉这样一个瞎眼老人,实在是难以自圆其说,众人虽然不忿,却又怕门前的衙役听见,都不敢出声,眼见县官让人拿了供词让董婆婆画押,忽然有人大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大人且慢,老衲有话要说。”
话音未落,一个衣着华丽的和尚分开众人,走上到堂前,正是昨晚刚刚分别的慈华上善;浊子炎看见他心中一喜,正好问问他左徒盗圣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只是眼下形势不便,他只好站在人群中紧紧相观,等案子审完后再单独问他。
县官正暗自窃喜找到了替罪羔羊,突然听到有人擅闯公堂前来阻止,不觉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呵斥,却发现来人身穿紫绸锦袍,服饰异常华丽,身份似乎不寻常,便压了压性子问了句:“你是哪里的和尚,怎敢妄自非议本官断案?”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慈华上善。”
县官听到他的法号,蹭的一声站了起来,面带惊疑之色开口道:“你莫不就是禅宗正脉,被皇上亲口御赞过的上善大师?”
“不敢,老衲不过是个出家人而已。”
县官兴奋不已,慌不择路的从堂上奔了下来,赶到和尚身前跪了下来,老和尚一把扶住他,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县官伏在地上,惶恐道:“下官愚昧无知,不能辨认禅师法身,还请禅师不要怪罪;圣上曾经下过谕旨,要以二品之礼敬奉大师,更何况你身穿上善华服,又如圣上亲临,卑职不敢不行大礼。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跪下!”
县官一声呵斥,两边的差役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老和尚连忙扶起大人,对众人道:“虽然皇恩浩荡,赐我殊荣,但我本为方外人,对此大礼难以承受,还请大家都起来。”
众人都看了看县官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都起了身,老和尚对县官微微点头道:“老衲鲁莽,如此唐突还请大人见谅,只不过我见这位老人家慈眉善目,身有佛光,应该不是大人要找的盗贼,更何况她年纪老迈,双目失明,难以受刑,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县官面露难色道:“大师既然说她是好人,下官自当相信,但此案太过怪异,目前尚无其它线索,且这赃物在她住处发现,案件未破之前,她还不能完全脱离嫌疑,我若放她回去,她私下逃走,下官职微言轻,只怕要被革职查办。”
慈华上善点了点头,了然于胸,开口回道:“大人放心,此事由我做保,若然有何差错我会跟朝廷请罪;案件我已知情,也会全力追查此案,好给大人一个交代。”
县官本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替罪的人,极不情愿放掉,但听到慈华上善愿承担此事,便放了心,他若能调查出来真的盗犯固然是好,若不能,也可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以他的身份,上面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正是一举两得。
县官连忙答应道:“既然大师愿意做保,我这就放人……你们两个把快去掉董婆婆身上的枷锁,送她回去,路上当心,要好生照顾!“
县官命了两个差人送董延英回去,董婆婆起身向着慈华上善的方位深居一躬,道了声谢谢大师,便跟着两位差人下了大堂往回走。
众人见案子都审完了,董婆婆也被放了,全都唏嘘不以,也都对这个和尚议论菲菲,有人小声道:“这个老和尚穿的像皇亲国戚一样,官一定不小,好在他是个明事理的,不然董婆婆今天就要被冤枉了。“
旁边的人摇头道道:“不好说啊,这董婆婆两个儿子还有丈夫,一个个的都死了,老了还瞎了眼,也不知道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有这样的报应,难怪她一个人非要烧香拜佛,怕是求心安喽……“
众人一边走一边散,片刻就走光了,县官见外面的人都走了差不多,命人进去后衙拿了一盘银子出来赠与慈华上善,他连番推辞,终究一两没收,离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