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莹一路左顾右盼,脚步匆匆的进了城,三更半夜孤身走在街上心中难免慌张,走到离衙门不远的地方,还能听到那边匆忙脚步和人语之声,看来那些人还在处理善后事宜。
她着急回家,也顾不上害怕;心中努力回想着她翻看过那书上的内容,但毕竟当时心不在焉,又不懂易理玄学,只能断断续续记起来一些零星的东西。及至到家,她站在院门口左右张望,夜深人静,四周一片沉寂,更无半个人影,这才紧紧关上了院门,进了里屋后点亮了油灯,又关紧了屋门,那油灯灯光微弱,不过能照到身前丈许的地方,却哪能照的到房梁上面正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她拿着灯走到灶台边,又放下油灯,神情复杂的看着灶台,想了片刻,转身走到烧火洞后边蹲了下来,挽起衣袖竟把仟仟细手伸进了锅洞里,顺着左边的洞壁摸到第三块砖的时候,感觉冰凉刺骨,脸上一喜,手指摸到边缝,小心的把它给扣了出来。
掏出来放在烛光下照亮后却见那并不是砖块,而是形状比砖块略大的一个铁盒,原来这是块千年寒铁打造的一个盒子,坚韧无比,水火不侵,普通的凡火,纵使火势燎原,也难让它升温分毫,在盒子的上端有一个略微有些凹陷的圆形按钮,按钮中间有一根凸起的针刺,长不过寸许;袁莹把手上的锅灰使劲拍了拍,略一犹豫,用大拇指按下了盒子上圆形的按钮,稍稍用力,针刺刺破手指,流出血来,这疼痛让她眉头一皱,直到血流出来这才触动了了盒子里的机关,顶端的盒盖弹开了,才能看到里层的盒子,袁莹把里面的盒子抽出来再打开,这才看到放在里面的几本书。
袁莹迫不及待的把最下面的一本拿了出来,泛黄的古本封面上写着《无源预》三个字,署名是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人之名,刚要翻开,惊觉一个黑影扑面而来,猛抬头还没看清黑影,烛光就被熄灭了,她嘴里的“谁?”字还没出口,手中的书也被夺走,几乎同一时间,屋门猛的被打开,那个黑影飞奔了出去。
正当黑影要越出院门之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道:“我看着你连续来了几晚,果然是要打《推背图》的主意,看来在这长水县还有点正事让我做做。”
那黑影万没想到会有黄雀在后,猛抬头只见院墙上坐着一个神情悠然的白衣之人,明月之下显得雅洁飘渺;那黑影用力一踏,往后退了两丈,白衣之人也轻轻跳下了院墙,被月光映照出来的清俊面容竟正是名扬。
名扬抬眼凝视着眼前之人,一身黑衣,头戴黑帽,看不见上边脸,但露出来的下半边脸庞,肤色洁白,近似霜雪,在这一身黑衣的映衬之下更加明显,应该是个女子。
袁莹在被夺书之后,惊慌的追到门口,眼见一黑一白两人站在院中,形势不明,一时也不敢插足,想先看看以待时机。
“原来是个姑娘,我生平最好怜香惜玉,特别是像你这样白肌胜雪的女子;你现在把书放下,我可以放你走。”
黑衣人并不搭话,从怀里拿出一根长鞭用力挥开,落在地上后,竟生出火焰,整根鞭子都被蓝色火焰包裹,焰焰升腾,名扬一见那根火绳,眉头微皱道:“执火冥鞭?传闻这好像是噬火亡君的兵器,他应该早就死了,难道你是他的传人?“
黑衣人依旧默不开口,用力挥动手中双鞭向名扬击来,名扬起初还有些忌惮,因为传闻所言,噬火亡君毕生修炼的是南明离火,能焚化世间万物,但此火本非人间所有,非人力所能掌握,噬火亡君强行修炼,虽然勉强掌控要术,但最终被其反噬,后半生变得神志不清,最后销声匿迹,所以这根鞭子若真是执火冥鞭,自己纵使道法精湛,恐怕也难抵其威。
但当她挥动那根长鞭之时,名扬察觉到那根长鞭上的火焰是幽幽蓝火,心下立时坦然,站在原地,单手接住了长鞭,清笑一声道:“南明离火的火焰应该是妖艳赤红,你拿这根唬人的长鞭也敢人前卖弄!”。
那黑影人见他单手握住自己的长鞭,身形微微一颤,用力抽回长鞭,从身上拿出五个人偶顺地一扔,口中念动口诀,地上冒起一阵青烟,竟现出五个和黑衣人一模一样的人,手中也都握着长鞭,六条长鞭齐挥动,名扬闪身躲过,随即口中念动咒诀,身前出现一张光符,一道灵光自那道光符而起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任凭六条长鞭怎么挥打,也破不了那道灵光分毫,名扬站在灵光之内嘲讽她道:“以你的浅薄修为还用人偶分身术,道法一分为六,只会更弱,说起来我倒是很久没用过这道术了,今天也跟你学学。”
话音一落,名扬两边灵光骤起,也现出五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分身,手握冰雪玄弓,拉弓引箭,五箭齐发,箭不落空,连中那五个黑衣人的分身,五个分身瞬间消散,黑衣人道法被破,连退两部,受了内伤,口中流出鲜血。
名扬也收了道法,神色一转,收起了那副悠闲的面容,走近一步逼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夺《推背图》?”
黑衣人捂着肚子依旧闭口不言,名扬皱眉道:“你不愿跟我说,就跟我的纷灵慹(zhi)雪说吧。”
那黑衣人听到纷灵慹雪,双目怒视名扬,终于开口道:“你最好放我走!别以为你的道法精深就能赢我,要是把她给逼出来,你我都没好下场。”
名扬不以为意,催动道法,只见黑衣人周围的上空,突然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花,黑衣人心知这雪花就是名扬的道法所化,一碰就会伤筋动骨,且这纷灵慹雪会跟着被施法之人,难以躲避,但这种上乘道术对修为要求极高,普通的修道之人,没有四、五十年的潜心修习,根本不能企及,眼前的白衣人看来不到三十,竟能施法,不由暗暗惊叹。
眼见“雪花”快要落到身上,黑衣人退后往屋子里走,想要躲避,但“雪花”紧随其后,还没等退到门口,“雪花”已经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她的身上,一经触碰,犹如被刀剑加身,痛入肺腑,忍不住哀嚎出声,她连忙趴在地上,名扬逼问道:“你还不说吗?”
黑衣人抬头愤恨的看着名扬,转而仰头看着快落下来的“雪花”,怒恐之下,她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草;名扬觉得有些异样,细看之下,竟发现黑衣人抓着草地白皙的双手,正逐渐变的赤红,四周感应到的道法灵力也由弱变强,正诧异间,那黑衣人突然一跃而起,猛甩手中长鞭挥向名扬,名扬远远就觉得一股炙热真灵席卷而来,绝不同于刚才的那种浅薄道法,根本无法抵挡,只能闪身躲避。
黑衣人一击不中,收回长鞭,对着自己的头顶上空挥舞,名扬的纷灵慹雪只在数招内被她轻易破了,名扬趁此间隙才发现她手中刚才还是幽幽蓝火的长鞭,此刻已变的赤焰妖红;而她原本白肌胜雪的面庞现在也变得赤红如火,好似随时要烧着了一样。
名扬心念直转,不知道黑衣人为何转瞬间变成这副模样,但此刻她使出的无疑是真正的南明离火,自己无法可破,不可缠斗;他正想逃离,一眼看见屋内吓的瘫在地上的袁莹,心知绝不可丢下她在此陷阱,一咬牙只能兵行险招。
当黑衣人破了纷灵慹雪后,一低头,虎视着名扬,那双赤红双瞳堪比猛兽慑人心神,手中长鞭用力一挥,地上便鞭出一条长长被灼烧的痕印。名扬运起全身道法,施出潋滟冰符,只见院旁边的一缸水猛地冲天而起,瞬间凝结成冰,犹如几条冰龙一般向黑衣人呼啸而去,黑衣人怒吼一声,挥动手中执火冥鞭左右挥舞,那几道冰刃遇到南明离火,一触成灰,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名扬意在救人,用潋滟兵符也只是想拖延时间;在施法之时,他闪身跃到了屋内,扶起袁莹后,又用天罡法步移到了院门口,黑衣人见他们想要逃走,怒不可遏,闪身上前就是一鞭,名扬起身跳出了院门,她那一鞭没打到人,却打在了院门上,院门立刻被焚出一个大洞。
黑衣人破门而出,却见名扬带着袁莹坐在一只长着翅膀的纸虎之上飞升而起,她对准纸虎挥鞭而出,恰好纸虎刚刚飞到屋顶的高度,左边的翅膀被打到,折了一小块,勉强飞了起来,却有些摇摇晃晃,袁莹生怕自己掉下去,吓的闭上眼睛死死抓着名扬,名扬安慰她道:“这点损伤我的飞虎还能承受,不会有事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纸虎终归受了伤,勉强飞到屋顶上空便无力高升,只能在这高度往前飞,可那黑影人似乎着了魔一般不依不饶,轻轻一跃,纵身到了屋舍房顶之上,且身似鸿羽,轻敏如燕,追着纸马在屋顶上奔行,她手中的长鞭触碰之处,便为灰烬,许多人家屋顶被灼空;她却毫不在意。
名扬见她一路追行,难以摆脱,只好再施道法,催动纸虎飞的更快,直到飞出了县城,黑衣人再无房屋可跳,就顺着道路飞奔追赶,但追究相隔太多,渐渐的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袁莹此时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是哪位?那个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我家传的书?“
“那本书就是推背图正本。当年太宗皇帝为知天命让你祖父袁天罡和李淳风用周易推演时事命数,等到书成之时,二人依书所解,知道本朝命途多舛,竟有女人篡夺李氏江山;但天命难违,他们怕龙颜大怒,故而呈上一本做了修改的翻本,而把正本私传了下来。这件事他怕走漏风声,连家人也没告诉,所以知道的人少知甚少。“
袁莹诧异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因为你祖父信得过我们崇皇道场一脉,所以把事情告诉了我们的祖师路见,并恳请我们保护他的后代,我们祖师感恩他为我们崇皇道场择脉一事,就答应了他。自从他死后,我们崇皇道场每年都会派人暗中查探你们的行踪和近况;我来此本属偶然,但得知你哥哥被人害死,怕其中有什么阴谋,所以这几日在你家暗中探访了几次,刚才恰巧碰到有人抢书,所以现身相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
袁莹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自语道:“既然那本书只是预言而已,那些人抢它又有什么用呢?”
名扬双眼目视远方,神色凝重道:“欲夺此书之人,必有夺得天下之志!”
袁莹坐在纸虎上沉默不语,名扬转过头对她说道:“只怕天下要有动乱,你哥哥已死,你一人孤苦无依,且行踪已经暴露;我送你去崇皇道场让他们收留你,也算有个依托,以全当年祖师承诺,你意下如何?”
袁莹听到名扬要送自己去崇皇道场,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十两银子,突然想到了浊子炎,一时变故也无法通知他,不知他会不会找我?想到这里,袁莹点头道:“我已经身无所托,崇皇道场真能收留我的话,我愿意拜入门下。”
名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带着袁莹一路往云落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