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炳观,你做什么?你又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路炳观低下头想亲她,她拼命地扭开头躲着。路炳观意识到自己喝了酒,眼睛盯着她因为生气和挣扎变得红润的嘴唇,还是没有下口。他身上有酒味,他后知后觉的想。放在她头上和身后的两只手极不协调地轻拍起,像在安抚她:“别怕。”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她好像闻到了松木的清香,像刚才看到他一样,很让人心安。
隔了一小会,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阿虞,这是最后一回,不要背叛我。明天开始,我不会放过他。”“你,你说什么?”
路炳观的拇指缓缓擦过她的唇,“阿虞,我真的好想见你。像要死了一样。”路炳观走了,做了许多怪异的事后离开了。虞颖没有明显的愤怒,只是深深的疑惑。阿余?还是阿玉、阿宇?路炳观也是个有心事的人吗?他那颗心也容得下儿女情长吗?
宿醉头痛欲裂,加上在车里睡了一夜,路炳观坚持回到家里已经想长眠不醒了。秘书的电话进来了好几个,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去洗澡,再让张助理送止痛药来。
昨晚一事后,虞颖没有像之前那么讨厌他,却处处回避他,不提当晚的事,也不想多见他。路炳观摸了摸鼻子,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混账事?记忆里,他极尽克制了。
不过,他说到做到,江志远卖官鬻爵,还牵连父亲即将回国的老情人宋嘉的事,一定要拉下他,送进去陪顾世明,也好安稳拿下星火工业,顺便打乱宋嘉回国任教的计划。路炳观把虞颖叫进中心组,两人又开始之前默契的搭档。他时不时提点虞颖,又送给她新的资料,甚至还有保密的往年的期末专业课试题,虞颖在学习和工作间如鱼得水,哪里想到自己在收集违规操作资料的人是江云封的父亲。
“路总。”秘书进来的时候,虞颖正好出去了。门关上后,秘书才开口:“路部长要见您。”
路炳观到父亲路仕国的别墅的时候,遇到了卓云,父亲现在的妻子。卓云笑着打了个招呼:“大观来了?你爸在书房等你呢。”路炳观点了点头,喊了声“卓阿姨”。
路炳观先陪路仕国杀了一盘棋,胜负明显的时候,路仕国没有选择最后一步将军,而是开始了正题:“你说不想靠我,要自己创事业,我也不急着要你接班,但是你还是趟了这趟浑水。”路炳观小时候一直跟在路仕国后面,“爸爸”、“爸爸”地叫着,后来他和妻子离婚,路炳观也被送出国读书了,回来后大了许多,一直叫他“父亲”,再没有从前那么亲昵。
“顾世明的事,合法合理,虽然不是我该做的,也算是帮朋友出气。再说,他的检举信可是从父亲的部门流出的,我也顺便帮一把朋友。”
“帮朋友出气?我路仕国的儿子这么义气吗?合法合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顾世明做到那个位置,得罪了谁也没得罪到你头上,你乱跳进来做什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你老子!”
路炳观很冷静,问:“是赵秘书?”他身边知道全情的人不多,根本不可能有父亲的人。
路仕国默认:“你往赵秘书那里塞人了吧。”虞颖?路炳观心跳漏了一拍,父亲知道她了?路仕国接着道:“江志远的档案和行贿受贿证据是你塞过去的吧,你想借办公楼的手砍江志远的头。”原来是江志远,路炳观才发现自己刚才手心都热了。
“一个官场的中间商,借职务之便为自己谋了多少私利?他是教育场上的人,动了他,不会影响父亲。”
路仕国欲言又止,父子俩相似的剑眉此刻都微微蹙起,短暂的沉默笼罩着书房,只有淡淡的茶香可以减缓紧张的氛围。路仕国心里叹了口气:“张琦的事,我知道。顾世明算是他自己贪心不足,他的事我也当成历练你的一次机会。但是,大观,你好好这盘棋,我不将军,你也改变不了败局,江志远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混了那么多年,根深蒂固势力错杂,身后的人太多,这层关系网,你斩不断的。放手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路炳观忍住冷笑,路仕国先出去了,催他休息一会赶紧下去吃饭。
路炳观刚才让了一步,故意露出破绽,捡起桌上的那枚象棋,吃下了父亲的帅。书房只有他一个人,他缓缓道:“身后的人我斩不断,那就逼他们弃卒保车,亲自斩了江志远吧。父亲,你错了,我要借了不只是办公楼的手,龙头铡和狗头铡都给江志远备好了。”路炳观最恨的,是江志远巧立名目把贫困地区的教育资金转给自己的母校,为自己的高官师兄建命名图书馆,“不要脸”是英子姐形容江志远其人的,谁能想到资助贫困女童的钱最后都投给了风月场的卖笑女们?
父亲说的张琦当年在路炳观在美国念的大学做访问学者,年轻有为,和英子伉俪情深,资助了不少亚洲学生。低调年青的路炳观当年也受过张琦帮助,路炳观不缺钱但也不挥霍,路仕国要求他在美国读书期间打工赚零花钱。张琦与路炳观亦师亦友,正是受了他的影响,路炳观申请转专业,弄明白了自己的方向后,开始苦读,修双专业。张琦推荐给路炳观很多书,路炳观买不起或者借不到的,张琦也会想办法给他弄到。他不是张琦的信众,张琦也格外喜欢他有自己的不同观点,不管他选择夏校、实习、双专业还是别的什么,张琦和英子都会仔细分析、提出意见供他参考,最后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他还记得有一年期末,自己赶完论文交给英子后就一睡不起,英子给他改文献综述、订封面、调字体,最后由张琦骑着自行车赶在最后一个小时教到教师邮箱。
张琦意气风发地回国,把自己所学报效给国家,深入西部考察,关注贫困和教育问题。彼时的路炳观哪里想得到,人才最后败给了人情。张琦被查出挪用公款,涉嫌重大贪污,跳楼自杀。英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美国正是白天,他安坐在世界一流的图书馆,觉得世界在崩塌。张琦把那笔钱用于安置洪涝灾害的受灾群众,他用死守护一个秘密,用死面对顾世明的威胁。顾世明用文化建设的由头,把张琦手上所有可调度的公款都挪开了。在一个人均月收入不到五百元的闭塞乡镇,顾世明投入了四千万建设外语旅游设施。张琦把英子赶回美国的小家办理杂务,最后隔着重洋寄给英子一纸离婚协议,所有的不动产归英子。路炳观最后一次和张琦通话的时候,这位少年才俊喝着农村五块钱一瓶的烧酒,狼狈地哭道:“大观,他们都说穷人村是个活死人坟,可是都这样了,他们还要拿老乡的钱。我不懂事,害了老乡们跟我吃苦,我不能再连累英子。”
路炳观说:“琦哥,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张琦没有等到他,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张琦跳楼了,尸体在第五天才被允许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