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助理叫的代驾把路炳观的车开回了他住的地方。路炳观进屋就倒在床上,一直到电话响起,是虞颖。
“喂?”他尽量正常。
“喂?”她也在掩饰着自己的担忧和慌张,“你在家吗?我在你家门口。”
“你,来,你来做什么?”
“张助理说,你好像身体不舒服,也不去医院。他把你地址给我了。”
已经很晚了,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开不了门,你进来吧。密码是9991。”
她真的进来与他相对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你伤在哪了?”
路炳观抽了抽鼻子,才发现肩膀痛得张不开,估计衣服都没法儿脱。“你要看吗?”
虞颖给路炳观脱下外套,费力地抬起他的胳膊。他不停地闷哼,臂膊发抖使不上力,烦恼说道:“拿剪刀来从前面剪了吧。”虞颖很耐心地把他的双臂搭在自己肩上:“马上就好了。”虞颖把他的毛衣脱下来,蹭到身上的皮肤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她很认真的样子,像平时在他办公桌旁边写字,像那天在车里填问卷。她都没有意识到,二人正面相对坐在床上,他上身不着一物。她坦坦荡荡,他身上虽痛,却抵不住脸红心跳。
虞颖走到他的背后,看到一道道长长的茄子一样发紫的痕迹,倒吸了一口气,“路炳观——”
“不许让我去医院!”
“好。那你趴下吧。”虞颖在他身下垫了个枕头,手指轻轻抚摸上他的后背。幸好没有外伤,不然刮出了血和衣服凝在一起就坏了。他感受到了她指间的触摸,痒痒的,像一阵风留在背上,比疼痛明显很多。
“路炳观。你爸爸是生气你要娶——”她说不出口,改口道:“你要结婚,是吗?”
路炳观怕她多想会自责,便无所谓道:“是啊!他生气我不听他的包办婚姻,尤其是政治联姻。你知道的,让我回央企我都不想,怎么可能听他的?那不是功亏一篑?我拉顾长明的时候得罪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羊入虎口啊?”
虞颖跪在床上,影子就在他的手边。“谁让你做事这么绝啊。”
“你!嘶——”路炳观脸还没转过来,后背就拉扯发痛。“虞颖,你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办法气我。”
虞颖瘪瘪嘴,声音软软的。“路炳观,其实,政治联姻也很好啊。就像,就像古代选秀一样,先筛掉了一部分人——能拿出来和你联姻的一定是人家拿得出手的,外表上呢起码五官端正,出生背景好,素质也不会太低,而且从小悉心培养、送她镀金什么的,肯定也不会少。”
“虞颖。你是在悔婚吗?”他迅速出手牢牢拉住她的手。“我没有!”虞颖立马否认,却没意识到要抽回手。
“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聪明、漂亮、能干、三观和我符合——”
“那不是很好?”
“我没说完呢!刚才的那些,她一样都不是!”
“路炳观!你要是个普通人,一定整天想着被白富美的富婆包养!”
“呵,虞颖,我要真落到那种地步,也只有我真喜欢的富婆才有资格为我豪掷千金。”
“路炳观,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又有钱又漂亮还对你一个人失明失智的女人吗?”
“虞颖,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揉成一个球从安全通道丢下去。”
虞颖不再反驳,嘟着嘴要把手收回来,他不肯放,脑袋还故意偏向另一边。虞颖不知道什么时候,低头凑近他的脑袋,突然出声:“路炳观?”
“啊!嘶——”头上突然传来她的声音,路炳观被吓了一跳,身体一动又是一阵剧痛,“虞颖,你是想当寡妇吗?”
“路炳观——”虞颖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嘴,轻轻地叫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后颈。路炳观方才的埋怨骤减,问她要干嘛。
“我们去医院吧。你这样子我害怕。”
“我怎么了?我说了我不去。”
“路炳观,我总觉得你快要死了。你手上还有我的指纹,我怕你真的死在这儿,我——”
“虞颖!”他憋足力气大吼了一声。
“你?”虞颖一脸真诚,“你是在回光返照吗?”
他被气得败下阵来:“让张助理叫车,去医院。”
虞颖说得对,虽然路炳观没有到要死的地步,但的确伤得很重,有骨头断了,只能卧床休息。路炳观不让惊动程蓝青和英子,张助理明天还有事,也被遣退。虞颖一个人被留在路炳观的病房,比起上次江云封的那间,条件好了很多。
“幸好他不是个肖剑秋。”
“你说什么?”虞颖没听清眨了眨眼,落在路炳观眼里一脸傻样。路炳观不理她,虞颖却很积极地跟他说话:“路炳观,我这回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她捋了捋遮住脸的长发。她的头发在灯光下乌黑发亮,路炳观向他招了招手,她凑过去,把头顶暴露给了他。他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她看着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笑得温柔,顺着她的发线抚摸她的头发,没过两下,手在她的头上乱揉,把她两侧的长发混的杂乱。“路炳观!”他开怀地笑着,看她低着头生气,怕牵动自己的病体又不敢大力反抗。他的动作像是在对着一条狗狗。虞颖气极,一掌拍在他的手上,也不管呼痛的他是真痛假痛。
她站开,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医生说在心肺监测之前你不能睡觉,我才好心陪你说话!路炳观,大混蛋!痛死你算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诶唷,你怎么这么傻?”“路炳观!”
最后他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求她坐回自己的身边。她搬椅子坐到他床边,大眼瞪小眼,再不理她。
护士进来的时候,本来担心疼痛昏迷的病人躺在床上清醒地睁着眼睛盯着身边人看,刚才嘱咐了不能让病人睡着的姑娘却趴在病床上睡过去了。不知是否药力发作,路炳观身后又痒又痛,说不出话来。他朝护士笑笑,护士没有叫醒虞颖,再另一侧放下仪器,给路炳观装上心跳监测。
路炳观费力地说:“谢谢。”护士说不用,忍不住往虞颖身上看了一眼。路炳观伸手过去轻轻蹭了蹭虞颖的脸,笑着对护士说:“这是我老婆。担心我哭了好久,现在终于睡过去了。”护士点头了然,退了出去。
路炳观舍不得收回手,看着床边虞颖的睡颜,笑道:“阿虞,咱们虽非共枕,但是同床了,对吧?”
“老婆”,他一直以为是个老土的称呼,自己说出来,却觉得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