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上得前来,看着鬼面武士。
可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皇帝那方的黄金台边。
皇帝一侧,有一众妃子,而最接近妃子的地方,却是瀛洲岛的公主。
公主面若桃花,此时隔着淡淡纱帐,却在望着森罗。
森罗属于武士末流的忍者,能瞻仰公主的机会本就不多,而能被公主见到一面的机会更是绝无仅有。于是,他以极夸张的姿势握住腰间的剑刃,接着划了个圆弧,然后又划了半圈,最后另一只手手心对准自己的对手,而睁开眼时,森罗已无畏。
鬼面武士无动于衷,他紧紧握着刀,等着森罗出剑。
森罗也等着他先出剑。
两人没有一人先出那一剑,于是,沙地南方,一位擂鼓力士首先击鼓。
“可以战了——”悠扬的鼓声传彻全场,伴着庄严的呼喝。
仍旧无人先出那一剑。
接着,北方的大鼓也已作响。
接着,是西方。
当东方的鼓声响彻之际,若两人中再无人出手,那么便视为两人同时放弃比试。
东方的力士无情地扬起鼓槌,鼓槌将要击打鼓面。
这时,黄金台上,公主歪了下脸。她好奇地看向森罗的掌心。
森罗的手掌已散布猩红。
原来森罗在等候掌心朱砂蔓延至整只手掌,可若是如此,那位鬼面武士又在等什么呢?
鬼面武士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他早已看出森罗有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森罗的暗手却是那只毒掌。
东方的鼓已要敲响,森罗却没有摆出任何架势,竟然朝鬼面武士冲了过来。
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好似要同归于尽,而在奔跑过程中,森罗心境雪亮,也正因此没有任何犹豫地前冲。
鬼面武士已扬起上段架势,似乎要将他削为两半。
而森罗同时抬起了那只猛毒的左手。
剑斗前,森罗有些担心,便去问了设置剑斗比武的大名,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在剑斗中使用自己的毒掌,而那大名又去询问将军,将军又去询问皇帝。
皇帝的答复是,只要不杀人,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
于是,森罗扬起猛毒的左手,却不是要掐住对方的咽喉,而是要握住对方的木剑。
森罗刚刚这俯冲的动作,已令鬼面武士准备的所有后发剑招付诸流水,此刻,鬼面武士只能用上段斩他。
森罗斑驳的手硬接住了对方的剑刃。大抵也只有森罗有这般勇气,敢徒手去接对手的剑。
可当所有人看向忍者那只布满茧子的手时,却又不约而同发觉,森罗那手正是为接剑而生的。
森姓一家的忍者,曾要求修行的剑客必须牺牲一只手,每日放入滚烫铁砂中,日日夜夜。其后再命人拿出刀剑,而手刚刚经过铁砂洗礼的剑客则要练习徒手挡刀。
看着森罗那只坑坑洼洼的手,流川败有说不出的滋味。
而下一刻,鬼面武士的半截木剑已化为粉末。
森罗撤手,本以为对方已然败北,犹豫一刻,却给了鬼面武士后发剑的机会。
鬼面武士的剑本就是返斩,只有借力后再飞身一斩方能发挥,而森罗撤手一刻,飞燕返斩已骤雨而至。
上中下三道返斩的剑光封住了森罗收剑的动作。
森罗已经无法再收剑、蓄力、出剑,只能将剑横在胸口防着对方刃来。
此刻,他本是必败的了。
剑客出剑必须起承转合,而鬼面武士的剑已然封住了森罗出剑的空间——森罗只有两寸的空间用以扬剑,这,又怎么够呢?
森罗扬起了自己那斑驳的手掌,继而任由鬼面武士斩了自己两刀。
他忽而发觉,鬼面武士出剑的力道并不大,但却靠快极的剑雨将他击打得无法喘息,最后,他这只困兽只能被鬼面武士活活折磨而死。
忍者的手已握住木刀,而握刀之手的肌肉猛然隆起,可他自己却岿然不动。
粗糙的手紧紧支撑着木刀的力道,忍者又忍受了鬼面武士的两刀。
接着森罗张开那只重瞳——
斑驳的手打开,而刀刃则弹射出去。
只一瞬,鬼面舞者的中段返斩便被他止住。
同时,他的木剑劈断了鬼面武士的木刀,连带着对方的鬼面。
鬼面露出裂纹,裂纹断裂,露出人面。
森罗忽而愣住,发觉对方的长发已经随之而落,原来自己刚刚那快极的一刀,甚至斩断了对方系住发丝的发带。
当鬼面武士褪去面具,森罗却发觉,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个妙龄女子。
鬼面武士的剑被他折断两次,再无出剑之能,可她却依然默不作声地出剑。
森罗默不作声地抵挡,只不过,这种抵挡中却带有一丝敬意。
场外,人群已经沸腾。
龙之剑被挤得痛苦万分,最终,他不得不拔出松岛信的刀,举到头顶。于是,所有人都为他让路,而龙之剑走到了最接近沙场的地方。
他也愣住。
想不到森罗的对手竟会是个女人。
而森罗却没有抱着一丝玩弄的神情。
此时,皇帝那边倒也十分热闹。
立川将军被他招进了黄金台,皇帝看着立川将军,淡淡道:“那个女武士是你雇来的?”
立川将军淡淡道:“并非招来的···”
“她是我女儿。”
皇帝微微蹙眉,告诉一旁的人道:“把她叫下去吧···一个女人竟也想成为武士,实在可笑。”
皇帝既然认为这是场闹剧,那么鬼面武士只能下场。
当鬼面武士被勒令下台时,森罗从她眼中看到了不舍与不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哀伤。
为何他这样尊重的一个女人,在别人眼里,却是个笑话呢?
他又回头,望向公主那边,却瞧见公主脸上也带着不屑的笑容。
公主,也在嘲笑那女武士。
森罗低头。
接着,他下了台,却失去了以往嬉笑的本事,无论流川败如何安慰他,他都好像不甚快乐,虽然他的确凭本事胜利了。
流川败道:“森罗,我晓得,你觉得胜之不武。”
森罗道:“并非如此,我感到这世界实在悲哀。”
流川败淡淡道:“可若我是那女孩,我也会像她那样,拿起剑。”
森罗问道:“你真这样想?”
流川败道:“既然愿意拿剑,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何重要的么?何况,那女武士的剑,却也叫你吃了些苦头的。”
森罗露出笑容,“我那半边肩,其实已动不了了···”
他淡淡道:“好美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