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醒,五彩的流光透过琉璃墙散射进殿内,兰草的灵力场在光照之下暗流涌动,拂动了殿内的轻纱薄绡,忽然间点点星灿,霞光溢彩,浪漫绝美。我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脖颈沉甸甸的灵锁卡着生疼,也许是拜兰草的灵力场所赐,身上的灵力倒是恢复了些,再看那边床榻上已是空空如也,少主一早便离开了。
也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一把火烧了谷田,逞了一时之快,却跑到敌人的地盘来了,脖颈挂上了他们的枷锁,就像一条狗。好在身处这座寝殿内,兰草的灵力场和我本身相辅相成,再加上当初幽兰将他的第二灵给了我,我和这座寝殿之间有讲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感应,若能在此多休养个几日,灵力必能恢复个五六成,到时候再走也不迟。我这么盘算着,合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待到日落时分,昏黄色的光晕洒进殿内,迷晃了我的眼,我眨了眨眼睛醒转过来,只听殿外有人争吵。
“少主,您没事吧…少主…”
“滚!”
话刚说完,殿门大开,少主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连平日里服服帖帖的马尾辫子也凌乱不堪,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焦糊味,他步履蹒跚地往床榻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我见这怪异的模样,好奇地问:“喂,去哪儿了?”
他这才发现我还醒着,连忙直起身子,假装没事儿似的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吐了两个字:“领罚。”
“哦?你这领罚倒是说的跟领赏一样轻巧。昨天还听你阿爸说你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怎会轻易罚你?”
他默不作声地挪着步子走到我跟前,看了我一眼,又背过身去,脱下衣衫丢到一边,“不信?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我顿时看得目瞪口呆,他这背部可真可谓是体无完肤,纵横交错的鞭痕竟印刻在这璞玉般的肌肤上,只是和普通鞭印不同的是每一条都呈现出焦黑色且深深地嵌入了皮肉。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伸过手去摸了一摸,他疼得微微颤抖,指尖沾染的焦黑脱落过后居然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这、这是什么?”我捻了捻手上的这点赤红问他。
“这是赏赐,不是每个人受罚的时候都能享受火鞭,所谓火鞭,在鞭笞过后,血液会在渗出的那一刻瞬间凝固,观者看不到任何血迹,算是维护了我们潇游贵族尊严。换作是普通人受刑,至少也是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吧。”
“唉,你们到底啥社会啊,这也太残忍了…”
“我们堂堂潇游男儿,这点皮肉之苦算不上什么。”
他的口气极其不屑,边说着边弯下腰去拾地上的衣衫,这一弯腰,刹那间他面色铁青、青筋暴出。
“我看啊,你们潇游男儿,疼死也偏要嘴硬。”话落,我挥动手掌启动了川字的灵力,在他背上游离抚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别动,我先帮你把伤治了。”
他再没说什么,只是傻愣愣地弯着腰,手里抱着衣衫,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待我治的个七八成,他才像是刚醒悟过来,不顾灵力仍在顺行流转,忽的转过身,凑到我耳边轻声吐了句“谢谢”,随后便躺上了床榻沉沉睡去,独留我一人靠在石柱前凌乱和感叹,这潇游一族的少主,高傲非常的少主,竟也会说谢谢,我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
第二天,我从梦想中醒来,我仍然背靠着石柱,灵力又恢复了些,而那边床榻上的人又不见了。
我推开殿门,随手抓了个侍女过来盘问:“你们少主呢?”
侍女战战巍巍,见我拉着她衣服胳膊都发起抖来,“少主,少主他在刑场。”
“什么?去刑场?为什么在刑场?”
“听、听说…”侍女低着头目光躲闪,“听说,晋王有令,只要少主日领一罚,领满两个月,就可将你留在殿中。”
“我勒个去!刑场在哪儿?”
“在、在东边。”
我松开侍女,拎着胸前的灵锁链条,阔步朝外奔去。
还没跑出百米远,几队侍卫就列阵在前,他们红红绿绿的灵力场很快升华得越来越浑厚,那气势像是要将我就地正法。手心川字白光乍现,一束光亮顷刻间击穿了侍卫的灵力场,在他们正中四散崩裂,这下可好,他们被打的躺倒在地、满地找牙。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跨着大步从侍卫身旁走了过去,数了一数,不过也就百十个人,这晋王看来也太低估了我,当初被擒还不是因为封印了川字,如今便是我的主场。
越过云雾缭绕之处就到了地上一片赤红的平原,东南西北,朝东是刑场,朝西…我突然顿悟,赶紧停下了脚步,唉,我真是傻瓜,朝西不就能回去了嘛!等我回稻城,一切就能归位了。想到这里,我疯也似的向西一路狂奔,跑了没多久,空气里弥漫的水汽愈加浓重,很快,身后便雷声隆隆,风雨骤至。我回头遥望,竟是那金雷狂妄放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地上溅起的泥沼卷着赤红色针叶草四处飘腾、一片狼藉,有几个蒙古包燃着了烧起火来,手无寸铁的女子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唉,我自诩活过千年洞穿千古,可偏偏就爱多管闲事心又软,碰到这种事情两条腿就再不听使唤,于是乎,我憋了口气往回跑,朝着金雷的方向追去。
我一路追赶金雷,一路救人。刚追到一处丘陵叠起的地方,金雷突然飘飘忽忽地越了过去。
“就知道跑,怂货,有种你别跑!”我朝他吼道。
说来也巧,我刚抬头,便看见半山腰上围着一群侍卫,而少主环抱着一块圆溜溜的大石柱,一根火鞭凭空抽着,鞭起皮开肉绽,鞭落血肉凝结。
“太过分了!”
我两步并一步的冲了上去,一把捏住那条火鞭,手心的川字压制得它气焰灭了一半,只是如蛇一样地在我手中胡乱扭动,挣扎了几下也挣脱不开,大火也熄了焰气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小火苗。
少主回过头来,看见是我,诧异得眼睛都瞪圆了,愣了一会儿终在喉头咽出一个字:“你!”
“你什么你!领罚也要有个限度,真当是领赏呢?”
“放肆!”
身后居然还站着晋王,他这一声吼,花白的大胡子都飞扬了起来。
“我不放肆谁放肆?大清早亡了,你们还搞这一套,甚至连亲儿子都用这么重的刑。”说完,我吐了吐舌头,气得大胡子老头青筋爆出,吹着胡子直瞪眼。
他缓了片刻,背着手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了过来,“好,既然这刑总得有人受,要不然,你替他受!”
瞬息间,赭色光芒一闪,脖颈里挂着的半截灵锁锁链复原成了整条,还没等我做出反应,顿时灵力消逝,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阿爸!不要!”少主硬是嘶吼了一句不要。
可晋王只是食指一弹,我手里的火鞭就融成一滩滚烫黏糊的液体,顷刻间那只握鞭的手便肉烂成糜,只剩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