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睡,睡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蜂儿曾来过,那一日,风吹得谷浪沙沙作响,老旧的木门被吹开了,有一抹晶莹飘了进来,我认得它,一只亮黄色的蜜蜂。它停驻于晴川嘴边,一滴一滴的蜜浆顺着从它口中吐出,沿着嘴角流入晴川口中,后来,它常常会来,每一次都是是给晴川补给一些蜜浆。直到有一回,我看到它的颜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好奇便问:“蜂儿,你今日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是这个颜色?”
它扑腾着翅膀飞到我面前,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穗儿姐姐,没想到你认得我,我为晴川补充些蜜浆,这有助于他恢复。多次注入酿制蜜浆有损我的灵力,自然颜色就没原来那么鲜艳啦。”
“那你自己怎么办?晴川说过,万物出生时灵力已定,你这样损耗元气来救他,这份恩情太重了。”
“只要晴川能早日醒来,付出一点代价我当然是愿意的。”
“蜂儿,我这一身灵力也搁着没什么用处,我来渡你灵力,助你恢复。”说罢,我把蜂儿抓在手心,灵光围绕它旋转十几个来回,它的身体立刻恢复了亮黄色,再转了十几个来回,它竟慢慢脱去蜜蜂的躯壳,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仙女!
“蜂儿,你这是…变成人,不,小仙女了?”我惊诧道。
蜂儿打量着自己,惊讶的眼睛眨巴眨巴闪着光:“穗儿姐姐,谢谢你!一定是拜你强大的灵力所赐!我终于变成人了!”
“如果是人,那你也太小了,是不是我灵力没使够,要不我再续续力。”
“穗儿姐姐,我现在全身好烫呀,如果再渡我灵力恐怕身体承受不了。”
“那好,明日起我们循序渐进,既然你已成人,那我们不能放弃。”我看了看手心里这个相貌绝色倾城的仙女,也觉得欣喜万分,多年以来,这是我头一回依靠自己的力量帮到别人。
第二日,我从朦胧中醒来,正准备为蜂儿渡灵力,只见她又蹿到晴川的脸上去了。
“蜂儿,你干嘛呢?”
“穗儿姐姐,我发现我变成人后,依然保留了当蜜蜂时的造蜜技能,我可以继续酿造蜜浆给晴川。”
“这真是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今后找不到像你一样的小蜜蜂呢。”
只见蜂儿小口嚼着什么,接着靠近晴川的两瓣薄唇,对着他的双唇之间吐了进去,就这样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这回我总算看明白了,蜂儿是蜜蜂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是人了,这场面看着着实有些恶心。
一日复一日,晴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蜂儿也在我灵力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地,蜂儿便化成一个身姿绰约、气质绝尘的女子,她娇柔似水,言语轻细空灵,轻颦浅笑间尽显妩媚,这来回几百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出众的女孩子。
还记得她出落成人的那一刻,华光如琉璃般在半空绽放,五彩绚烂照亮了整个木屋,霎时有如白昼,繁华落尽,蜂儿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甜甜的笑着喊了我一声“穗儿姐姐”。
“蜂儿,太好了!我们成功了!今后你都可以正常的生活了,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激动地说。
“嗯!谢谢穗儿姐姐!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晴川早日醒来,我会尽力而为的!”蜂儿铿锵坚定地说完,随即走到晴川跟前就开始口对口的喂蜜,看着他们在我眼前唇唇相依,一阵酸涩顿时上了头,细细想来,我与晴川不过只有人间时的一夜之欢,而且当时也并非我所愿意,现在我这又是在吃哪门子的醋。
我推门出去,屋外冷风呼啸,吹得芦苇杆子沙沙作响,信手燃起一堆火苗,火焰随风摇摆,惹得树影绰绰迷乱了我的眼。晴川,这个名字时时回荡在我脑海里,他说,我生于这片谷田,曾经我们相依相偎度过了几千年,他说他是爱我的,那么我呢…
再后来,我每日都会主动避开蜂儿为晴川授蜜的时刻,直到一日清晨,晨光乍现,惹得我睁不开眼睛,遥远的天际线上那一抹红晕美得不像话,我惊奇地喊了一声“晴川,快看!”,他便睁开了眼。
“穗儿,过来。”他喊我,傻傻地朝着我笑。
没想到他会突然在今天醒过来,我怔怔地走过去,“不是说只要休息一阵就会好的嘛!你倒好,这一睡可就是一年啊!”
“原来已经过了一年了,我一觉醒来你就在身边,真好…以后的千万年里,你都要陪着我…”晴川握紧我的手,眉眼间尽是温柔。
我蹲坐在床边,情不自禁地伸手触了触他的眉骨,明眸善睐触动了心弦。
“晴川,这些年我知道你为了想见我付出了诸多努力,以后别再这样做傻事了,不值当的,我现在这样已无处可归,稻城就是我的家,我想我以后也只能待在这里,慢慢和你清算以前的帐了…”我想说有些喜欢他了却又觉得这一句话是难以启齿的,话到嘴边欲说还休。
“穗儿姐姐,穗儿姐姐,这天怎么…”蜂儿破门而入,看见晴川已醒,高兴地扑过去:“啊!晴川,你醒啦!”她双手捧住晴川的脸左右翻看,看到晴川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点头确信自己所见为真。
“你是谁?”晴川望了望她,又看了看我。
“我?我是蜂儿啊!”
“蜂儿,你怎么成了人形?”晴川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得感谢穗儿姐姐呀,是穗儿姐姐用灵力替我塑出了人形。”
“哦?你穗儿姐姐进步这么大。”晴川微转过脸看我,“你的灵力非同一般,积聚了谷田所有的灵力,而谷田本就是能凝成人的地方,你能塑人不奇怪。”
“我还有这能力?岂不是堪比女娲啦!”我掰弄着自己的双手惊叹不已。
“女娲是谁?”他俩异口同声的问我。
“忘了这里是稻城,没有神话故事,这女娲娘娘呢,是一位能化泥为人的神明,传说人间最初的人类就是由她亲手捏的,不知我以后能不能为稻城捏一些人出来。”
“哦…”他俩双双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仅花了一年的时间便醒过来,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穗儿,你是不是也渡了灵力给我?”晴川问起我。
“谁知道你会睡那么久,我没想过要渡你灵力,这个…你问蜂儿。”蜂儿如今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嘴对嘴喂蜜这事儿我可说不出口。
“晴川,是我酿蜜喂的你呀,mua~mua~”蜂儿嘟起嘴巴欲朝晴川亲过去,晴川一把将她推开,蜂儿哼哼唧唧一脸的不高兴,“你干嘛!我一直都是这么喂你的呀,恩将仇报!哼!”
“蜂儿,你现在已经成人。”晴川斜着眼睛瞄了我一眼,又回过头说道:“男女有别,你需要与我保持距离,知道吗?”
“啊?我们稻城从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长久以来都是爱和谁在一块儿就和谁在一块儿,怎么穗儿姐姐一来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跟着你了吗?想爬到你的头顶摸摸你的头也不行吗?想趴在你肩膀上睡觉也不行了吗?都不行吗!”
“不行。”晴川冷冷地说。
“呜呜呜…”蜂儿伤心的大哭起来,边哭边趴到了晴川的床榻上去。晴川见状频频摇头。
不知是蜂儿初出茅庐不懂世事,还是真如她所说稻城这里的人都爱的随心随性,她必定是想死缠烂打跟定晴川了。深深觉此情此景不可理喻,于是我便甩手去了屋外,骄阳烈日已上三竿,天地万物都被照得一清二楚,色彩绚丽得仿佛一幅油画,灿烂的阳光洒在脸上,温暖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