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持续了十多天了,已经是半夜时分,顺儿在蓝婶病榻前趴睡着,天潇看到,悄悄走过去,把一件衣服盖在他身上。
吕川仍在金府炼枪,信送不进去,不过天潇也知道这个时候闯哥的枪也是到了紧要关头,容不得出错。
司马大夫来过数次,不过没有药引熊胆,也只能用普通药物拖缓病情。人一直昏迷不省人事,身体又怎么恢复起来?
屋里的灯光一闪一烁的,映照着周围黑黢黢的雨夜显得十分苍白。
虽然这次蓝婶犯病也不能说是他的错,天潇依然心急如焚。难道就只有等待么?现在的他还能做些什么!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进山猎熊!
不,不行,他这么弱小,但是怎能杀死千斤大熊!
但是没有别的东西他可以去做,因为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就是命运给人的无助感!
唯一能够的尝试,失败率却那么高。
“人若无策,以心而断。”乐濠娘亲离夫子给他讲过的话语在他脑中响起。
即使是这么小的几率,但是确是现在的天潇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心中想去做的!
下了决心,天潇毅然站了起来,他找出了一个包裹,那是用油布包好的两把刀。
里面一把剔肉刀和一把定位刺,是张猎户交给他的,因为猎队打猎归来,多数情况会从蓝婶家前经过,届时可以立刻取下熊胆,尽早给蓝婶治病。
把刀子和刺子绑在腰间,转身就想出去,忽然看到顺儿站在门前看着他,天潇下意识想避开他目光,“你在干嘛?”
顺儿一字一顿接着说,“我知道熊在哪里!”
“我也去。”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外飘来,一看,披着蓑衣的贾乐濠脱下斗笠,丢在坪里柴堆上。他拨拨额前湿掉的头发,说,“老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没想到真赶上了。”
“乐濠!你居然敢晚上出来的!”天潇叫道。
闻言乐濠有点惊慌:“嘘,别让我娘知道。”他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我从我姨那里拿来的。”
贾乐濠口中的姨,是离曦柔的妹妹离文思,作风相当诡异,她是乐濠心中的梦魇,只要到贾府暂住,那段日子就是他生不如死的日子。自从几年前她的出现,就有事没事逼着后者做“训练”,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闭气屏息,有时还把他丢在没人的地方个把时辰不许动。按照乐濠的悲惨回忆,“…她让我独自一个人呆在树林了,一呆就要呆一个时辰,开始我不肯,她就把我绑在那里..还不许我回家说让我变女孩子…”
“你姨回来了?”
“没有,这是从她房间偷的,书上有说过这是一种能让人昏迷半刻的迷香。”
“谢了乐濠,不过实在很危险,我真的没有把握,你就别去了…”天潇皱眉,他不想兄弟冒险。
“很怕的当然,”乐濠怵怵的说,“但书上说过,义者惜生犹勇,君子仗剑无畏。”
天潇心想,这书呆子,看得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乐濠眼光扫着柴房。”家里有蜂蜜吗,顺儿?”
“蜂蜜?我家有药用的干蜂巢,很甜。”
“好!拿着蜂巢,我们要它去引熊!”
乐濠顺手从天潇背后抽出那把定位刺,比划两下,满意道:“嗯,适合我这把武器。”
顺儿看到他们都有武器,他瞄见门后挂着的蓝婶用过的那把从天潇家顺过来抵债的大刀,跑过去摘下,轻松挂在肩上:“我用婶的刀!”
天潇收拾好包裹,望着两兄弟低声说:“真不想让你们跟我去犯险,但婶的病刻不容缓,那今晚我们哥仨齐心协力,杀熊取胆!”
“好!”,顺儿和乐濠齐声应道,三人心里同时涌起的热流让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块。
克山千年植被覆盖,四季如春,因山林广阔,里面犹如生态乐园一般,什么奇珍异兽可谓应有尽有。但正如谚语所说:“生不下克湖,死不入克山”,毒蛇恶蝎凶禽猛兽也很常见,故附近仅有懂得武功的猎队成员敢结伴进去捕猎。
一行三人正从山间小路摸黑上山,顺儿依旧一马当先,背上挂着和他身材完全不搭配的砍马大刀,后面跟着短褂天潇,腰间插着剔肉刀,走在最后是贾乐濠,贴着背后的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把定位尖刺。
天潇小心谨慎的跟着。”顺儿,那天送货我们听到熊叫的地方,快到了吧。”
“嗯,“顺儿很认真的回答,“大概还有半炷香时间。”
树林里湿漉漉的,山里的一切都被在树叶积聚的雨水落下稀里哗啦的声音所掩盖,天如浓墨一般,快到凌晨也没有迹象要放晴。
顺儿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说,指着前面,“天潇哥,前面就是了!”
天潇提起精神,努力的往前面看,黑乎乎的看到一颗参天古树,隐隐约约有个树洞在底部。
累得半死的乐濠跟了上来,提起了精神紧张地看着前方。
“我们怎么把那熊弄出来呢?”天潇没什么对策,此时有点头大。
“我也不知道。”顺儿也没办法,这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的事。
“这有个法子。”,乐濠压低声音,“我把蜂蜜涂在树上,藏匿起来,等熊过来我就洒下迷药,然后拿刺子戳它眼睛。”
“熊受伤后看不见,天潇就顺势过来伤了它的脚,让它跑不动。”
“顺儿就从高处落下,用大砍刀砍杀大熊!”
天潇轻笑,拍拍乐濠道:“兄弟看不出你还真有好点子!事不宜迟,我们动手!”
熊的洞穴上面覆盖的很多青苔。天潇慢慢的接近洞口,压下狂跳的心,闭上眼睛,听觉陡然见长,里面的确有着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乐濠爬上附近一棵大树,掰开干蜂巢,在树上找了一个地方把大部分的蜂巢碎弄在上面,然后他藏在树杈叶中,拿出那把刺子,开始收敛气息。
顺儿脱下腰带,麻溜的爬上另一棵大树,蹲在树干上,他抽出那把三十斤重的大刀,集中精力对准树下。
天潇看大伙准备完毕,他怕熊睡得沉闻不到香味,拿起树下的石块用力狠狠的敲击树洞边沿,留心听着洞穴里熊的动静。
过了一阵子,他感觉的熊的呼吸也开始加速变急,于是用力把石头往洞里一丢,立马折身跑到十米开外的落叶堆上趴着,轻轻抽出剔肉刀,准备伏击。
“吼!嗷~”一只熊脑袋从山洞冒出来,感觉相当不满。
熊的嗅觉和狗一样,非常敏感,视力却非常差,尤其在大晚上,基本就靠嗅觉找东西了。
这头熊看来是被吵醒很不爽,它吼吼低声叫了几声,用力嗅了几下,想知道刚才是什么扰了它清梦。
显然,它闻到了更加浓郁的是蜂巢发出的香味,慢慢的一步步踱出了山洞,朝乐濠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等它走出了山洞,哥仨都大吃一惊,他们看到了一个超级高大的身影!
随着黑影慢慢逼近乐濠,后者眼睛瞪的越来越大快要掉出眼眶。这是一只成年大黑熊,至少有500斤重,胸前有一道白色的毛发,嘴里掉着唾液,样子显得凶狠无比,每踏出一步脚印在被水泡软的硬泥地中被踩出一个深深的水洼。
大熊靠近糊了蜂巢的大树,一边舔着,一边慢慢扶着树直立起来。
它显然没有发现乐濠!熊很享受的舔着,乐濠的心,随着大熊的靠近,也不禁的加快了起来。
忽然,大熊用力嗅了一下鼻子,似乎闻到什么别的东西,或者说危险的气息。此时,乐濠想掏出迷药,发现竟然被雨浇湿透了。他当下决定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却必须直接出手。
乐濠咬咬牙,瞄准片刻,瞬间出手,尖刺直插进大熊的眼窝。
“嗷~~~呜!”大熊受痛暴怒,一掌挥过来,速度极快。
由于向前扑出,乐濠身子在半空还没收势,忽然感到巨大的压力袭来,肋间一阵剧痛,人随即飞出5米开外撞在一棵小臂粗的树上,把树生生拦腰撞断。
“哇~”一声惨叫,乐濠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乐濠!”天潇大惊,跃起欺身向前正要去救乐濠。
基本上同一时间,“乐濠哥!”随着由天而降的一声怒吼,顺儿压着大刀由树上落下,劈向大熊。
大熊听到声音敏捷的一闪,刷的一声,由后脑勺一直到尾部,大熊身上出现一条深及两指节的伤口,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但熊的皮实在太厚了,根本没伤及其性命。
而顺儿用力过度,膝盖狠狠的磕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上袭来,竟是摔断了。
“嗷嗷嗷~”撕裂的疼痛让大熊发了狂,疯狂的寻找着袭击的人,问道顺儿的气味,猛扑向前,巨大的熊掌拍向顺儿!
天潇又急又惊,脚下一滑,摔在水洼中。
顺儿用大刀挡着熊掌,然而几十斤的刚刀,竟然被一掌拍到变形,人也口吐鲜血,就着余力飞了出去。
这时一道闪光裂破天际,周遭变得煞白。
“顺儿!!!”惊恐万分中,天潇的意识里,水声,雨声,熊嚎,顺儿的呻吟,一切声音忽然全然消失,周围似乎陷入静寂。他的感知却忽然变的尖锐,甚至那刻,他听见大熊身上那个因为极度狂怒而砰砰跳动的心。
他只剩下一个意念。
“不~要~伤~我~兄~弟!”
一声长啸,伴随着闪电带来的雷声,如同霹雳一般,天潇两眼充满血芒,飞身冲向大熊,剔肉刀随着他的身影,深深的没入大熊体内。
大熊停下了动作,它并不是因为被天潇的怒啸震住。
而是,它那跳动的心,和前面的肋骨,被绞成了一团红肉!
一阵眩晕袭来,天潇意识模糊,隐隐约约他感到那个巨大身影微微颤动,“哗啦“一声倒下,压在天潇身上,一起倒在了红色的水泊中。
“天…天潇哥…”顺儿挣扎的想起来,但是他一动血不停的咳嗽出来。脚一阵膝头以下是一阵麻木。
忽然,前方密林的悉悉嗦嗦的响起声音,顺儿惊恐,难道还有野兽!
“你是在听到这边的声音吗?”
“是啊,我还听到有人喊叫!”
“这个雨天哪里会有人,别是见鬼了吧。”
“别乱说…鬼不会下雨出来吧?”
啊,猎队!顺儿努力着,拼着命,用尽全身的力气。
“救~命!”
接着顺儿也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