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庄之中诡秘之事甚多,我们如不留下,怎么探个究竟?”丁灵在房内来回踱着:“再说,幻境之内琳琅果甚多,你我如想增进功力,打败醉云庄的仆人,这桃花源我们非得再探一番。”
“道理我都懂……”燕然敲打着一张红木桌子:“但你干嘛把沈瑜吃过的鸡腿塞我嘴里!”说着他的胃又翻涌了起来。
“你见了美女魂都丢了,特意让你尝尝她吃过的鸡腿!”丁灵这个“她”字说得格外重。
燕然白了她一眼:“这沈瑜一时是个绝美的女子,一时又是个肮脏不堪的男人,当真是雌雄莫辨。我们要想弄清事情的原委,只得再入一次桃花源。”
“可这桃花源的入口究竟在何处,我们上回是喝醉了酒,误打误撞……”
“酒!”他们二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接下来几天里,每当潘恩义来找燕然探讨武学,只见他喝得酩酊大醉,满口胡话:“我不是你,可不像你燕然这般冷酷无情!”、“若是上苍给我,你万分之一的天才和相貌,我早就威震天下,纵横江湖了”,好似与人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十分莫名其妙。任潘恩义修养极好,日久也皱起了眉头。
比他好点,丁灵醉了至少能说点人话。不过也是些狗屁不通的诗词:“驼上铃,响叮叮;守心愿,绕燕然……”
如此过了几天,他们日夜痛饮,却也未能重返桃花源一次。久了两人都有些恍惚:你也醒了?我们怎么还在山庄?
这时,廖科早就醒了。曹未欢和孟囚羊围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见他并无大碍,对与燕然、丁灵闹翻之事又有些后悔:“当时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为何骂得如此难听?丁灵带我们去取果子,不是也一番好意吗?”
“阿弥陀佛!”孟囚羊双手合十道:“那日好像是你骂的人,贫僧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正要问你,你为何那日一言不发,眼见起了争执也不劝阻,你佛是这样教导弟子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孟囚羊兀自念个不停,转过头去不再理曹未欢,暗自对自己说:“莫生气!莫生气!”
“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我们今日再去取两个琳琅果。可不能让外人说我们阴曹地府贪生忘义,重利轻信。”曹未欢说完,他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这次你去摸树!”
转而又各自低头沉默了。
燕然酒醒之后,独自蹲在园子里出神。这潘家庄一共大小十七房,俱是明清遗风,园子尽在屋后。这园子前屋檐宽阔的一幢,正是沈瑜的卧房。燕然百思不得其解,在花丛间盯着那蝴蝶飞舞,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随即他便听到了潺潺流水和嘤嘤鸟鸣之声。燕然睁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和丁灵苦苦寻觅的桃花源吗!
“燕公子,”面前亭亭而立的正是仙女般的沈瑜,对自己轻声细语道:“这桃花源一日之中只有酉时开放,须经迷途蝶引路,方可到达。”
“你……你究竟是男是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只见沈瑜缓舒玉手:“料想公子急需琳琅果修练,婢身这几日为你摘下了些,也不知够不够用。”
燕然一看,她手中已有八、九颗果子,显是她这几天每日为自己所摘。想起她摘果之时的雷击之苦,心中极为感动:他自幼孤苦,从未有人为他甘愿承受这等痛楚。魂穿之后,众人固对他青眼有加,可似这般真心实意,又有几人做到?
“我燕然一介凡夫俗子,怎消受得了这仙德天恩?”
“仙姑,你如此助我,究竟为何?”燕然此刻脑中一团乱麻,早把那个肮脏男人忘得一干二净,竟然不经思量,又唤她仙姑。
“婢身只想求你一件事,”她说着跪倒在地:“救救家兄沈瑾!”
燕然哪里经得起她这一跪,赶紧下跪还礼:“仙姑是天神下凡,我哪里担当得起?”
“家兄落于仇家之手,本是必死之人。但我知燕公子武功卓绝、侠义心肠,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救他一救,非你莫属。”说着沈瑜拉着燕然手臂,已是泣不成声。
燕然见她这样,心中大是不忍,顿时激起热血肝胆,说道:“今日受得仙姑恩赐琳琅果,相救令兄之事必当竭尽全力,以死相报!”他心想:我问武皓智几件江湖闲事,便得支付四颗琳琅果;如今我受仙人八、九颗果子,莫说助她救个人,就是赴汤蹈火,亦所甘愿。
燕然不会知道,现在他上下嘴唇这么轻轻一碰,日后的种种艰难险阻,皆由此而生了。
当他们二人回到阴曹地府时,廖科咧出了他那张血盆大口,傻傻地对着他们笑。
“怎么,要打架?”燕然没好气地说道。
倒是丁灵露齿而笑,拍那胖子一下:“廖兄,这十万雷击的滋味怎么样?”
“我等问过武皓智了,但凡触碰菩提树,必遭雷电之击。自古欲练神功者,必先苦其心志。是曹兄误会两位了。”
“曹未欢他人呢?”丁灵见他像一堵墙挡在门口,却不见另两人踪影。
“他说对不住你,没面目见人,所以让我挡在门前,怕你们见了他生气。”
“让人闻风丧胆的阴曹地府曹未欢,脸皮竟是这般薄?”说着丁灵双掌推出,其势无穷。廖科见这掌力浑厚无比,他五百斤的身体也不敢硬抗,急忙避让。
但见一丝空隙,丁灵如泥鳅一样滑入门中,廖科才知中计,大呼不好。
曹未欢见家门失守,丁灵转眼便要进来,赶紧将头埋进被子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孟囚羊迎面施礼。
“曹未欢那个妖男呢?”她眼珠一转,明知故问道。
“女施主,他心中有愧,不敢见你。”孟囚羊答道。
“不敢见我?”丁灵一掌打在曹未欢的床板上:“我若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你,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曹未欢立刻伸出头来。
“好,走着!”
“去哪里?”
“去喝酒!”
“大人”搬上了十二坛烈酒,看了眼燕然,又看了一眼那三个,轻声说道:“小姑娘,你带来的朋友,反差也太大了吧?”
丁灵笑道:“大人,你别看他们长得奇特,喝起酒来可都是江海之量!”
“你们阴曹地府,无论是谁,只要喝完了这十二坛子酒,咱们往日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曹未欢一拍桌子,骂道:“他娘的!这还不好办?兄弟们争口气,每人喝他三大坛便是!”
“曹兄,孟大师化外之人,可是禁忌酒色的。咱们三人得每个四坛。”
“也不尽然。像燕然这位公子,不胜酒力,就只能饮三杯,不能再多了。”丁灵取来一只酒杯,斟满递给燕然,嘴角也藏不住笑。
燕然素不好酒,在醉云庄已喝得想吐,看着她轻轻摇头,说道:“就此三杯!”说着一饮而尽。剩下两杯,也是杯来酒干,转眼三杯便已喝完。
“好了,剩下都是你们的了!”丁灵举起一坛,抛给曹未欢。这一坛酒就有几十斤重,简直要把他压垮,让他如何和廖科二人分饮得了六坛?
“好!”谁知曹未欢一口应承道:“曹某人有错必改,绝不逃避!就是毒药,也照喝不误!”
他闭紧双眼,一仰脖子,手中竟是一轻,什么也没喝到。
原来廖科一把将他酒坛夺去,酒水哗哗啦啦如银河落入他的口中。不多时便干掉了一坛。
丁灵见他满脸熏红,醉态已现,问道:“如何?”
“好酒,如火炭入喉!”说着提起另一坛,从头浇下,好不酣畅淋漓!
“喝得好!”转眼又是一坛见底。
“还能喝吗?”
“如何不能,这两坛酒,还抵不了廖某一泡尿的功夫!”说着第三坛酒也尽入腹中。
喝到第四坛的时候,廖科双腿发抖,摇摇欲倒,说:“咦?这天地,怎么……翻转过来了?”话未说完,一头栽在地上,荆南城的地面也震了三震。
“真英雄,好汉子!”丁灵对着倒地不醒的廖科伸着大拇指:“曹兄,便算你们喝了四坛了。”廖科那坛才喝了一半,丁灵壮其豪气,便算他们喝了四坛。
“哈哈!哈哈!”谁知曹未欢仰天大笑:“曹某何须占这点便宜!”说着提起廖科未喝完的那半坛酒,再无二话,仰头痛饮。
他身形瘦弱,喝完这半坛酒后,再开一坛,喝了不到一半,便胸有块垒,苦闷欲呕,脸色已是惨如纸白。
他正欲强行饮完这坛,怎料又强行夺去。片刻之间,那人便将那半坛酒喝得滴涓不剩。
“孟大师!你出家之人,也能饮酒吗?”丁灵惊奇道。
“阿弥陀佛,饮酒犯酒戒,佛祖自然是不许的。”他擦了擦嘴边的余酒。
“那你为何要喝?”
“只因这世界上,有东西比佛祖更重要。”
“什么东西?”
“朋友。”说着,他又连尽两坛,这和尚平日惜字如金,怎想喝起酒来,其量好似无穷无尽!
“天竺灵山有满天神佛,红尘俗世却难得几个知心朋友。犯了戒不过多念几遍经文,佛祖便会宽恕;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燕然见他们三人个个慷慨磊落、肝胆照人,大感钦佩:“我计较于一时误会,心眼未免太小。这三人相貌丑陋,声名不佳,实则却都是有情有义的英雄好汉!”想着提起一坛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丁灵看得眼都直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燕某平日不喜饮酒,只是未逢值得共醉的好友,今日正要和大师一醉方休!”说着两人酒坛正要碰个清脆,丁灵举起一坛美酒挡在两人之间,大呼:“今夜圆月当空,正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