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是武萃盟的人了,天下还有谁敢来找麻烦?更何况,这是高盟主亲笔书写的入盟帖!”武皓智清了清嗓子说道。
廖科洗好了十日前买的葡萄,端出来给武皓智,问:“那二派又是什么?”
“问得好!这二派之首,便是高景行自创的“灵霄派”!他既是官家机构武萃盟的盟主,又是那灵霄派的掌门。前盟主沈瑾时期的首脑人物,几乎已被清洗一空。现在武萃盟之中的高位要职,大半是灵霄派弟子居之。但不论是武萃盟门生,还是灵霄派弟子,既不称他“盟主”,也不叫他“掌门”。”说着武皓智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那称他什么?”
“圣尊!”
武皓智一颗葡萄入口,顿觉酸臭难当,哗得一下全部吐出,哭嚷道:“都臭了!”
荆南城位于平原之中,四面没有一座雄峰,更休言与九重天上的灵霄宝殿相比。这灵霄派,只是城郊二十里处的平洛山坳之中,一座破败的千年寺庙。地方狭窄,陈设荒旧,不过一尊佛像、一缸清水、一口破钟而已。所以灵霄之意,不在门派的富丽辉煌,而是门派人物的超凡绝世。
每天到了日沉时分,灵霄派内的那口大钟上便会响起徹耳的撞鸣之声。其洪亮激昂,方圆几里之内的过路人都被震得只能掩耳匆匆而去。
高景行此时正立于那一缸清水之前,挺身直立,闭目沉思,双手别于背后,他喜欢听这钟声。
一个筋骨横练、凶神恶煞的大汉正一拳一拳地敲打着那口大钟。他与那口大钟无甚怨仇,也不知道为何要打它。但圣尊让他这么做,一定是不会错的。一拳,一拳,又一拳……
“圣尊!圣尊!”叶艺龙自上山来,便双手紧捂耳朵,身体摇摇欲倒,只在庙门口站住,冲着庙内大喊。
“事情……”高景行酝酿了一下,淡淡地说:“安排得如何了?”他一字一句缓缓吐出,音量立时盖过钟声,清晰地传入叶艺龙耳中。
“那家伙已经押送过来,着实花了兄弟们不少力气。想不到他瘫痪多年,竟还这般厉害。”叶艺龙使尽浑身力气喊道。
“无大碍吧?”
“圣尊放心,都只各自受了点轻伤。武萃会盟之日渐近,那家伙确实不宜囚于醉黄鹂楼。”他始终不提那人名姓,说起来时眉头紧锁,显是对他厌畏极深。
“凯伦到何处了?”
“策马已至客桃县,鸡鸣之前可到荆南。”
“会席名帖,钱粮酒水,人手布置,暗号切口,是否均已妥当?”
“一切俱有熊三侠操持,圣尊可无虑。”
“嗯。盛世山庄兄弟,可会出席吗?”
“小人已向他二人言明利害,他们深知圣尊武功盖世,绝不敢再有异心。宴会之时,盛威出席,可用其勇武;盛磊扣押,以策万全。”钟声渐渐平息,叶艺龙放下了紧堵耳朵的双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寺庙。
“你办事周全,不愧毒计诸葛的大名。”高景行也不转身,背对叶艺龙说道。
叶艺龙叶二侠,灵霄派的大弟子,武萃盟的军师谋主,却也只称二侠。是了,高景行在上,麾下哪名弟子敢有大侠之称!
“圣尊谬赞,弟子愧不敢当。只愿永远追随左右,赴汤蹈火,一统江湖!”叶艺龙恭敬道。
“你虽智计百出,可行事也太过不择手段!”高景行轻轻转身,转瞬便立于叶艺龙面前:“当年你是否觉得,若不下毒,我便胜不了他?”
“万万不敢,那家伙一勇之夫,实在是连圣尊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叶艺龙吓得心惊胆战,低头惶恐说道。
“你记住,大局为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创武林盛世。名利,名利,为小利而失大义之名,可是得不偿失。”
“你可要牢记了,下不为例!”话一出口,高景行一抓于叶艺龙咽喉之处,不过数秒,叶艺龙颈部青筋暴起,脸色发紫,十分吓人。
再过几秒,高景行忽一松手,叶艺龙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在地上。
“三秒都熬不住,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高景行长叹了一口气。
“弟……弟子……再也不敢……擅自行事……了……”叶艺龙快要把肺都咳了出来。
“告诉温老,沈瑾之事,不得泄露半个字。”
“是……”,叶艺龙好不容易平复了过来,问:“圣尊,宴席之上,若是有人不从,怎么办?”
“事在人为罢了。”高景行一拍大钟,整座平洛山内回声反复,惊得过路之人四下逃散。
“你是说,高景行这次武萃会盟,是要进一步扩张势力,将天下有名有姓的大派都收纳到武萃盟中?这不是要搞武学垄断吗?”燕然问。
“说的正是!他高景行才高志大,哪会满足于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他深觉如今武术行业如此萧条,都是各帮各派固步自封,抱残守缺所致。若是统一收由他来掌理,经他一番整顿,武林必会重现昔日的荣光,武术行业也必将发达兴旺!”武皓智看了看盆中的葡萄,掩住了鼻子。
“这天下其余的一派三帮四山庄,还有那么多散修高手,难道都任由他逐一收拢吞并?”
“燕兄你有所不知。这些帮派山庄听起来人多势众,其实不过是一盘散沙。就拿另一门派——侠影派来说,全派上下都在牛背山上归隐。掌门人牛必,收了徒弟既不传武,也不修炼,终日只是求仙问道,看书写诗。时人都说他是效仿终南捷径,欺世盗名。还有刻舟帮,名为大派,偏居孤岛。数十年来资源匮乏,人才凋敝,常以武林正统自居,哪有人真将他们放在眼里?至于四大山庄,不过仰仗祖上荫蔽,家族传承,武功要诀口耳相传,又怎能发扬光大?燕兴山庄曾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白练飞燕,武功可谓当世佼佼,可又不知为何盛年隐退。后继之人又是个不肖子弟,自是日渐凋敝,难以与武萃盟相抗。”
燕然听到“白练飞燕”的名号,不禁心头一动:“师父原来出身燕兴山庄,是武林豪门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为何甘心在石桥一座小镇上当个教书匠?她所托非人,若是燕兴山庄日后有什么事,我当尽力周旋相助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后继之人不肖,我这个亲传弟子莫非就很有出息吗?飞燕孤影的要诀我早已熟诵,如今这项神功还不只通皮毛?燕然啊燕然,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如再不砥砺心性,奋发向上,江湖险恶,哪有你容身之地?”
正当他沉思之时,武皓智说道:“而武萃盟向来广纳天下英才,昔日沈瑾担任盟主时,就设了春夏秋冬四门。后来高景行继任,更是知人善用,不拘一格,江湖上的能人异士纷纷投效,武萃盟一日比一日兴旺。从此武萃盟以十二生肖为名,下设十二部,每一部掌门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像出身魑魅山庄的柳重洋,贪婪好色,人所不齿。据说他偷香窃玉,都偷到了魑魅庄主的头上。但仍被高景行委以重任,担当为十二部之首的鼠部掌门,该部从此改名为重鼠部,在武林之中大放异彩。”他咽一口口水,接着说道:“其他的小门小派,只怕都还敌不得高景行属下一部,更枉谈与圣尊争锋。”
“若他一人垄断了天下的武学资源,日后有人再想学武,岂不要受尽了欺凌盘剥?”
“呵呵,当今之世,若没有他高景行整合资源,大造声势,二十年后,习武之人又还剩多少?”众人听闻此言,各自沉默不语。
“如此说来,武师兄是赞成高景行一统江湖了?”燕然问。
“我嘛,没什么赞不赞成的。我既不喜欢武学,也不练武。我只是各种武林消息的搬运工。”说着武皓智一拍屁股,说:“好了,这算起来,一共是三颗琳琅果零七片草叶子,言者有心,听者有份!”
阴曹地府里的四人面面相觑,他们个个身无长物,如何找来这些江湖通货给他?
“没有?没事,谁还没有个难处的时候。”
众人长吁一口气,心想:此人倒也不是那么势利贪财。
“无妨。”说着武皓智掏出袖中毛笔,不知什么时候写好了一张字据。燕然等人拿过去一看:阴曹地府四人燕然,孟囚羊,曹未欢,廖科四人,欠武皓智琳琅果共计四颗,一个月之内归还,特此为证。
“四颗!”众人一齐大声喊了出来。
“总归要收点利息的,我这也是小本买卖,都是体面人嘛。对了,还送诸位一条消息:这琳琅果虽能提升内功,但食用之人若是急于求成,吃过了量,那可会唇穿舌烂,性命难保。”武皓智突然凑近他们,阴森森地说:“据闻两年前,魑魅山庄的二公子在一次论武中技不如人,后来便疯狂食用琳琅果。武功大没大成不知道,但整张嘴巴全烂掉了,成了个无口无牙的怪物!”
听到这里,就是平日修禅的孟囚羊,脸上都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