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骑马出了小城—其实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村落,没有城门。赶到长夏城,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行人稀少。
鸱枭褪下面罩,将黑斗篷收束起来,塞进了马鞍底下。两人乘马慢悠悠进了城。此时许多店铺还未开门,一些小吃摊先有了烟火。鸱枭回头问祝雨:“饿吗?想吃点什么?”祝雨睡眼朦胧地说:“不饿,但是我好困。”
鸱枭没再言语,只是骑着马慢慢前行。走到一处面摊,鸱枭先搀着祝雨下了马,然后自己下马,把马拴在了马桩上。鸱枭要祝雨先坐在摊上,然后自己去招呼老板。
“面老板!”鸱枭喊道。面老板放下擀面杖,过来一瞧,道:“呦,猫大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啊?”鸱枭一挥手道:“少废话,有面吗?”老板赔笑说:“刚擀完一柱面,够一碗。”鸱枭说:“那就先来一碗。少浇点儿辣子,少点点儿醋。”老板道:“猫大爷今天口味不同啊。”鸱枭没言语,来到祝雨面前。
祝雨趴在桌上睡着了。待面熟了,老板端过来,见着了趴在桌子上的祝雨,问道:“大爷,这是谁啊?我说今天怎么换口味了。”鸱枭道:“闲事莫管。赶紧给我也擀一碗面。多放辣,多放醋。”老板唯唯诺诺地去了。
鸱枭唤醒了祝雨,说:“吃了这碗面。等上了路,就没这好吃的饭了。”祝雨打了个哈欠,见到眼前这碗面,面汤浑浊,红的黑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他凑到碗边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冲进鼻腔。祝雨咳了几下,说:“这是什么?”鸱枭道:“面。”祝雨摇了摇头说:“这个冲鼻子的味道是什么?”鸱枭道:“你没吃过醋?”祝雨摇了摇头。鸱枭挠了挠头,说:“你尝尝。”祝雨拿起筷子,夹起一节面条,吃了一口。他心想道:倒不如闻着那么冲,但是不合我的胃口。不过为了不挨饿,他还是吃了一些。
鸱枭的面也做好了,老板端了上来。这股味道更冲,祝雨有些闻不下去,往后躲了躲。鸱枭也没介意,急匆匆吃完了自己的面。天气本就热,长夏城的名字也不是白起的。吃完面,鸱枭流了一身汗。他找面老板借了条毛巾,擦了擦身子。身体依然是湿漉漉的。祝雨不愿与他乘马。鸱枭也只好牵着马走。幸好城市不大,一会就到了首饰行。
鸱枭领着祝雨进了珠宝行。老板见了鸱枭,先打了招呼:“猫爷,今天又淘了什么宝贝啊?”鸱枭朝祝雨摆了摆头。祝雨自个转过身去,从衣衫里掏出那个布包,取出手镯,放到了桌上。
老板一见那手镯,两眼放光,捧在手里仔细端详。嘴里只是“哎呦呦”地叫。鸱枭有些不耐烦,对老板说:“一会它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先说一下价钱吧。”老板点头称是,他先问祝雨道:“这位小兄弟,因何要卖了这手镯啊?”祝雨看了看鸱枭。鸱枭点了点头。祝雨便说:“我想换点现银,好雇佣他做我保镖。”他指着鸱枭。老板又问:“你需要多少现银啊?”鸱枭眉头一紧,问:“怎么,在我面前也想耍刁?”老板赶忙道不是,他说:“这个手镯,最值钱的就是这块血石,它晶莹透亮,全石通红,没有杂色,是难遇的宝贝。至于这块翠石和这块猫眼都有些寻常了,这金手镯更是寻常之物。咱常外出淘货,这些都有。所以咱想若这位小兄弟所需不多,咱只留下这块血石就好。其余的还是小兄弟自己保留。”
祝雨沉思了一会:这手镯是爷爷给他的,翠石是父亲给他的,猫眼是母亲给他的,血石是二叔给他的。若能保全手镯和翠石猫眼,自然是非常好的。他也不再犹豫,便说:“你把这块血石取了去吧。它能换多少银两。”
老板也不含糊,说:“至少六百两银。”鸱枭说道:“我以为多值钱,也不过六百两。”老板说:“猫爷,你不能这么说,这要是在都城里卖,价格还要高,咱南国是个穷处,六百两不少了,够您喝上二三十年的酒了。”鸱枭一清嗓子,说:“行了,那你就把石头取下来,把银子给这小子吧。”老板一边小心地取宝石,一边说:“猫爷,咱这里暂时没这么多现银,不嫌麻烦,跟咱到票号里去取吧。”
三人上街,往北走了会儿。前边能望见的就是长夏城的内城,也就是金领主的都城。只听到城里面震天的喊声。鸱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板说:“猫爷,原来您没听说。咱要跟荀领主打仗了,这一阵儿都在紧急练兵呐。”鸱枭又问道:“那北边的大路如何?”老板道:“这我也不知道。最近没有西边的人来往,估计北边的大路也该封了。咱还听北边过来的人说,朝廷要派兵过来镇压了,两位领主都急着联络朝廷军队呐。”随后老板又道:“咱也不知道确切情况,都是听说,听说。”
鸱枭也没再说什么,便催促着赶快走路。祝雨心里有些乱:朝廷军队?只是来镇压南国的?还是另有目标。他不知道,也不好直接问,只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兑完银子,祝雨将五十两直接给了鸱枭。鸱枭说道:“按规矩我现在只该收你一半钱。”祝雨说:“无妨,如果你保我无虞,到了日幕城我会再多给你些的。”两人走了会儿,鸱枭拉住祝雨说:“你身上现在带着这么多银子,难道你就不怕我见财起意杀了你?”祝雨愣了一下,盯着鸱枭那只灰色的眼睛,问道:“你会这么做吗?”鸱枭没有犹豫,道:“不会。”二人又走了会儿,鸱枭又问道:“昨晚巴老爹那样盘问你,你那么害怕。今天我如此问你,你反倒不害怕了。”祝雨低着头没看他,说:“在你身边,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你的样貌有些吓人。还有,我今天没有喝酒。”二人不再言语。
鸱枭在心里盘算。如果北边的大路已经被封锁,那么他们二人是无法光明正大地通过的。若是偷摸过去,恐怕也是难以实现。若走沼泽森林,危险不亚于穿过两方军队。这着实让他有些犯难,但又不好对祝雨说。不管怎么样,先给祝雨准备些工具才是。于是鸱枭领着祝雨去了杂货铺。
杂货铺里有些昏暗,一盏蜡烛慵懒地晃着。杂货铺的老板话少,鸱枭说一样东西,他便拿一样东西。物品有一把伞、一把匕首、一副手套、一巾面罩、一双雨靴、一件黑色长袍、一条长裤、一套绳具。鸱枭又管老板要了一个布包,装了许多干粮和几袋水。全数由鸱枭付了钱。
鸱枭要祝雨把衣装都换上。不成想,这些虽然都是小号的,穿在祝雨身上还是显大。鸱枭便用带子将衣袖缠上,将匕首也缠在了手腕上。将雨靴的口用簇起来的裤腿塞住。雨伞由黑布包裹起来,让祝雨背在身后。绳具挂在腰上。不一会功夫,祝雨就捂出了一身汗。鸱枭告诉他,如果我们不得不走沼泽森林,你必须忍住这一身行头。
两人骑了马,从北门出了长夏城,向下一座城—驿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