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想了一会儿,对鸱枭说:“你可以先把头转过去吗?”鸱枭也没有犹豫,只是暗想:小子,即便我在屋外,我也能清楚地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随即他转过身去。
祝雨将手伸进衣襟,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布包。他走下床,来到鸱枭身边。鸱枭转过身来,看到他伸出的手里的布包。祝雨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金手镯。手镯上镶嵌着三颗奇石,一颗血红,一颗苍翠,一颗深邃。祝雨说:“这把镯子应该足够了。”鸱枭只觉得漂亮,却判断不出价格,便说:“我不识货,这样,明天你跟我去长夏城的首饰行,把它变卖成现钱。”祝雨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按你说的办吧。”鸱枭看着眼前的孩子,思忖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他想,这些年来打交道的都是些糙汉子、臭老头,连女人都没照过面,自己早变得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如今碰到一个天真的孩子,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起孩子,他不免又开始猜想,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因何来此。
鸱枭让祝雨睡在床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他没有立即睡觉,而是翻开桌子上的地图,仔细地研究去日幕城的路线。其实路线没什么好研究的,去那的路一共就两条:一条是走北边。这条路是大路,危险性低,即便遇到匪徒,对自己来说也不在话下。只是到荀领主的辖区需要通关文牒。一条是走中间,穿过大沼泽和幽冥森林,虽然不必担心歹人出没,也不需通关文牒,但是怪物横行、野兽遍地,还有毒虫之类,要通过有些难度。
这时他又想起了年少时游历全国的情景。那时新朝刚立,又有父亲在朝做官,自己闲暇的功夫多,偏就爱往神秘之迹去探寻,也识了不少野兽怪物毒虫之类,更学会了许多猎杀之道。多年前自己也曾只身前往幽冥森林,探访过一番。虽然没遇上可怖之事,但带上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多想也无益,鸱枭吹灭灯烛,在椅子上睡去。
没多少工夫,鸱枭惊醒。有人来了。
鸱枭悄悄打开门,摘下眼罩,朝外望了望。影影绰绰见有人向这边摸过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镖衙的人。领头的是巴老爹的儿子巴勇。鸱枭戴上眼罩,径直向他们走来。
巴勇先吃了一惊,随即问:“猫哥今天早睡啊。”鸱枭没有作答。巴勇继续说道:“猫哥,我也敬你一声猫哥,你说说,今天的事情怎么处理吧。”鸱枭“噗嗤”一笑。巴勇又说道:“猫哥,我素来知道我老爹盛气凌人,弟兄们也少礼数。但是,今天猫哥你做得也有些过分了。砸了我老爹的店,还打伤了我那么多弟兄,不给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鸱枭只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巴勇与鸱枭走到一边。巴勇先开了口:“猫哥,平时我能帮你维护过去,今天我若再护着你,就好像我不是镖衙的镖头,也不是我爹的儿子了。”鸱枭说:“巴老弟,实在抱歉。那你说说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吧。”巴勇说:“我老爹虽然嘴里说不要你的钱,但是你只要给他钱,他一定会接受的。我的那些弟兄也都是些粗人,给些钱就能安抚。你统共给我五两银,我就能都给你打发了他们。”鸱枭说:“我今日没钱,等明日取了钱,一定亲自给你送到镖衙里去。”巴勇面露难色,说:“猫哥,今天你不表示表示,我也不好跟老爹和兄弟交代啊。”鸱枭往内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些碎银子,一二两的样子。巴勇拿过钱,说:“我去应付吧。”鸱枭拉住巴勇说:“巴老弟,我这是给你面子。”巴勇点头说道:“明白。”
巴勇果然支走了镖客们。鸱枭回到屋子。可是,他感觉到巴勇并没有走远,而且又折返回来了。他静息凝神,洞察着外面发生的情况。
他觉得不妙,走到门边正待开门,找巴勇讨个说法,突然听到“哐啷”一声—一个酒罐砸了过来。紧接着数十声“哐啷”齐响。“呼啦啦”火焰腾起,像野兽一般扑向他的小木屋。这时祝雨也醒了过来。鸱枭按下床头旁一个隐藏的开关,床前便开了一道暗门。鸱枭带着祝雨走下暗道。
暗门关上,外面的嘈杂声顿时听不见了。鸱枭取出火折子,吹醒火,点燃了墙上的蜡烛。祝雨惊魂未定,又被密室的景象吓了一跳。一面墙上挂着许多工具,弓箭、网兜、陷阱、钝器、利器。另一面墙上挂着猎物的肢体,有虎头、鹿头,还有一些分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角、四肢、骨头。祝雨大喘粗气。
鸱枭走到一个小火炉的旁边,取下水壶倒了些水,递给祝雨。祝雨喝了点水缓了口气。他接着浏览屋里的东西。有一张奇怪的桌子,是石头做的,下面也有一个小火炉。桌子上有捣药臼,小刀,还有各种各样的陶罐、木瓶,真是让祝雨大吃一惊。
鸱枭也没多解释,只是说:“你不必担心,这些是我捕猎和护镖用的工具。”祝雨定了神,说:“现在怎么办?”鸱枭只是淡然一笑,说:“那群小肚鸡肠的家伙,等我回来再找他们算账。我们今晚就走。”
祝雨问道:“那我怎么给你票?”鸱枭说:“今晚我们去长夏,待明天开城,换好银子,直接出发去日幕城。”鸱枭又对祝雨说:“你先休息一会。准备好东西我喊你。”
祝雨无心睡觉,看着鸱枭收拾东西。鸱枭打开放在墙角的一个箱子,每取一件东西都盯着看一会。先是取出一套黑色的衣服,有一件带兜帽的斗篷,一件黑色长袖上衣,一条黑色裤子。随后拿出一双黑色靴子,一双黑手套—指关节处还镶嵌着金属片,一巾黑色面罩。换好行头,他又取出一柄长刀,用黑布缠好后背在背上。取出两把匕首,一把赛进靴子,一把绑在手腕。取出一张折叠的精工弩,并箭矢袋挂在腰间。接着取出一个包,约有一个酒坛大小,他往里面装了一套钩绳、一套麻绳、一把断了的镰刀,还有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又从石桌上取了一些瓶瓶罐罐装在里面。接着从一面墙上取下一幅旧地图,也放进了包里。然后将包斜跨在肩上,垂在腰间。
收拾完之后,他又等了一会,确保方圆一里没有危险,他才带着祝雨出发。密室有一条专门的暗道。他们走入暗道,从密室百步开外的出口走上地面。鸱枭引祝雨摸向巴老爹的酒馆。他隐约听到巴老爹和儿子在说笑。鸱枭偷偷将巴勇拴在门口的马牵引开,和祝雨骑着马向长夏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