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镖客一听号令,一齐动起手来。鸱枭把年轻人安置在面前的桌子底下。他对众说:“想动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众人哪听他的言语,抡起拳头拱了过来。鸱枭取下腰上挂的鞭子,把面前桌子上的物品一扫而空,跳上了桌子。老爹此时才意识到问题,就喊道:“出去打,出去打,不要打坏了我的东西。”鸱枭嘴角一扬,说:“老爹,来不及了。”鸱枭挥着鞭子,把其它的桌子、椅子全都挥倒了。
镖客们想要抓住它的鞭子,却好像是在捉一条机灵的鱼,怎么也捉不住。鸱枭就狠狠地往他们身上抽,疼得他们一个个杀猪似的叫。鸱枭打趣道:“吃不得疼,当什么镖客,干脆当长工去吧。”嘿呦,这鞭子是用牛筋做的,鞭子的末端还有些毛刺,若是鸱枭自己吃了鞭子,恐怕也忍不住要叫疼。他只是喜欢说风凉话。
前面冲过来的人,都让他给抽了回去,后面好不容易挤过来的人,也吃了打,退了回去。大家想来掀桌子,也近不得他。鸱枭真好似那放牛娃,挥着鞭子使劲抽那些牛,好不快活,只是若真这样放牛,恐怕牛都跑光了吧。人不是牛,大家都想捉住鸱枭,好在老爹那里、头头那里邀个功。鸱枭就噼里啪啦只管打,打了一会直觉得没劲,便说了声:“够了。”再看那些人,已是衣衫破烂,血肉模糊,没力气了。
鸱枭跳下桌来,没人阻拦。他对众人道:“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只会硬拼,干脆别做镖客,去当长工吧。”他拉出桌子底下的年轻人,走到门口。他回头对老爹说:“老爹,我还是敬你一声老爹,以后不要叫我臭猫子了。我先走了。”老爹在后面骂骂咧咧:“臭猫子,你就别想再来了!等我儿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鸱枭在路边放下年轻人,见他还在昏迷,就轻轻扇了扇他的脸。这时他才发现,年轻人外面套着件青不楞登的粗布衣,里面却是件黄澄澄的绸子衬衣。年轻人缓缓醒来,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鸱枭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我帮你脱了身。你赶快离开这吧。”年轻人坐了起来,虚弱地说:“如果没人帮我,我早晚会死在这,或是死在离开这的路上。”鸱枭蹲在他面前,说道:“你有票吗?”年轻人问:“什么票?”鸱枭回答:“通俗点讲,就是钱。”年轻人轻笑了一声,说:“现钱不多。”鸱枭说:“算了,你还是先来我住处吧,细节待会再谈。”年轻人问:“我可以相信你吗?”鸱枭说:“你还有得选吗?”年轻人说:“只要不死,就有得选。”鸱枭“嗤”地笑出了声,说道:“行了。就凭我救出了你,也值得你暂时信我。再说,你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鸱枭的住处在小城的东边,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屋。一进门,只看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个水壶、几盏茶杯,此外别无其它。鸱枭将年轻人放在床上,给他倒了杯水。鸱枭也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应该知道将来的雇主的名字吧。”年轻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叫祝雨。”
祝雨这时才仔细地看明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他看起来很老,也许有50岁了,一头华发披在肩膀,后面扎了一个小揪。额头上有一道斜着的疤痕,看起来不深,但是很清晰。左眼上罩着一个黑色眼罩,眼罩上绣着一直翱翔的猫头鹰。右眼看起来有些泛红,或许是喝酒造成的。两只眉毛又粗又黑,显得很硬。鼻子雄厚,赛那老虎。唇线硬朗,似雕刻一般;嘴角犀利,与剑尖相似;上唇如山,有峰有谷;下唇如舟,有方有圆。唇上髭须,一指粗细,鬓边髯发并下颌须发,有三指长短,看起来都是经过仔细修剪的。
再看他整身,七尺长短身材,宽肩阔背,如熊似虎。后背似乎还背着一件东西,腰间挂着一支鞭子。两只漏在外边的臂膀,满是疙瘩肉;右臂上文着一直猫头鹰,应当是为了掩盖手臂上鳞状的疤痕。再回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凶狠。祝雨赶紧回避了目光。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暗想:若不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他。
祝雨观察他的时候,鸱枭也在观察祝雨。这个年轻人分明还是个孩子,一脸稚气,所有的坚定、勇气,都是装出来的。他的皮肤很细嫩,绝不会是农人之子。他只道自己是贩酒的,外套粗布衣,内着绸子衫,显然是在隐藏身份。兴许他是某个富商巨贾的儿子,只是不知道他因何来此。看他头发乌黑,浓密纤长;脸色泛白,略透红晕,只是经过刚才那一折腾,沾了些灰泥;嘴唇如血一般殷红,犹如涂脂。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常人。但是,鸱枭一向秉持的原则就是不问雇佣者的身世,只要有钱便行。
鸱枭放下杯子,说:“我们该商量商量票的事了。你要去哪?回岭南吗?”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往西走,去最西边。”鸱枭疑惑地问:“最西边?最西边可没个头了。你得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我好算价钱。”年轻人说:“我不知道最西边有什么城市,是什么地方,也许你可以跟我说一说。”鸱枭耐着心回答说:“南国的最西边是另一位领主—荀领主的地盘,是一座荒城,名叫日暮城。过了日幕城再往西,就是其它国家了。”祝雨思忖了一会,说:“就去日幕城。”鸱枭皱了眉头,说:“我虽然一向不会对雇主的目的地有质疑,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到了日幕城,我便不再管你的安危,我所要的佣金也要全数给齐。你能接受吗?”祝雨坚定地说:“先说一说你要多少票吧。”鸱枭也没有多犹豫,伸出五个手指,说:“五十两银。”祝雨吃了一惊,说:“我可能付不起这么多钱。”鸱枭没有表情,说:“那我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