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酒馆里亮起灯来。天气虽热,但酒馆内还是坐满了人,他们大多是手臂上系着红丝带、光着膀子的镖客。他们没什么文雅的话题,满是兴致地聊些屎尿屁的事。顶棚上风扇吱呀呀响着,原来那是一种机械装置,由屋内一角的摇臂牵引,摇扇的小子倒自个热得不行。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这时走进一个衣着有些不同的人来,看起来还蛮年轻。大家顿时停住了话头,都看向他。年轻的外来者被他们的眼神吓住了,但还是强压住紧张的情绪,走到酒馆的柜台前。柜台前的不是店小二,是酒馆的老板—巴老爹。老爹一句话没说,先是给他倒上了一杯酒。年轻人摆手拒绝,说:“我不喝酒。”老爹盯着他说:“这是本酒馆的规矩,就是皇上他老人家头一回来,也得先饮我巴老爹一杯酒。”年轻人面有难色,说:“我不想在酒上面浪费钱。”老爹回道:“这杯不要钱。”年轻人只得拿起酒杯,一饮而下,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酒不难喝,甚至还带有丝丝甜味,想来应该是果酒。不过,对于不善饮酒的他来说,还是觉得有些烧喉。老爹盯着他咽下了酒,便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起了回哄,便接着聊屎尿屁的话题。
众人不再关注年轻人,让他觉得轻松了许多。老爹询问:“小子,我看你不会喝酒,却来我酒馆做什么?”年轻人有些支吾地说:“我…想请一名镖客。”这时大家又都停住了话头,盯着他看。老爹对他说道:“请镖客要去镖衙,来我这里的人都是客人,不接工作。”年轻人有些慌张,说:“我走便是。”说罢,转身就要走。老爹喊住了他,说:“你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你。”酒馆一片安静,只有风扇还在吱呀地响,只是慢了许多。年轻人看着满屋的凶神恶煞,不得不住了脚步,回到柜台前。老爹发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来这有什么目的?”年轻人尽可能轻地吸了一口气,但在这鸦雀无声的氛围中,却像狂风一般。他克制自己的紧张,说道:“我是来此地经商的,途中遇到了强盗,丢了伙伴,独自一人逃到这里。现在想请一名镖客,护我回家。”有人起哄到:“多少钱呐!?”老爹斥了那起哄者:“我在问话,把嘴闭上。”接着他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回答道:“独自一人在外,不便告知姓名。”老爹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好,那我总可以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吧?”年轻人轻呼了一下,说:“我从岭南来。”老爹道:“哦,走羊肠道来的?”年轻人道:“是。”老爹继续发问:“那你贩卖的是什么?”年轻人觉得有些头晕,呼吸急促了些,道:“贩酒。”老爹眼神犀利起来,步步紧逼,音调也高了许多,道:“什么酒?”年轻人更加慌张,他强忍着头晕,说道:“果…果酒。”老爹一拍桌子,说道:“胡说,这南国卖果酒的酒馆就我老爹一家,酒贩我都认识,却从没见过你。你若是说卖其他东西,兴许我还信了你,单单你卖果酒,老爹我现在就能拆穿你!”年轻人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便吐了起来。
众人就又开始起哄。老爹拿块抹布把年轻人的嘴擦了干净,揪着他的衣襟,说道:“好个怂货,我原还以为你是朝廷派来打探消息的,这一看,朝廷也不至于派这么个不经吓的人来。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不说实话,现在就扭你去见衙门。”年轻人虚弱地说:“我真是卖果酒的,是新做起的。”老爹一松手,年轻人就落在了桌上。老爹说道:“没有我的允许,那个敢私自往这边卖酒!”老爹揪着年轻人的头发,让他扬起脸来,道:“说,是哪家酒坊让你们来的?!”年轻人咕咕噜噜地讲不清话。
“行了,老爹!欺负一个年轻人会让你有成就感吗?”一个富有磁性且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爹丢下年轻人,走到那人身边,骂道:“你个臭猫子,管什么闲事!”那人站起来,对着老爹说道:“老爹,我敬你一声老爹,麻烦你也稍微尊敬我一些,我叫鸱枭,不叫臭猫子。而且,我有意要做这位客人的保镖。”在自家地盘,巴老爹自然是不会低头,对鸱枭说道:“臭猫子,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想当镖客,就得归到镖衙里去,归我儿子管制,要么你就别想接生意。”鸱枭一脸苦笑,道:“老爹,我的生意本就不多,赚到的银子大多也都挥霍在你这里了,难道你还不满意?”老爹倒笑了起来:“嘻嘻,你那点臭钱我倒不在乎。我就是想你服点管,听我儿子的话。”鸱枭扶着老爹的肩膀,也笑了起来。在座的镖客们都站起身围了过来。鸱枭说道:“你儿子敢和我比比功夫吗?”说完,他拍了拍老爹的肩膀,走到柜台旁,对老爹道:“这单生意我非接不可了。”他扶起年轻人慢慢往外走,众镖客给他闪了道。
老爹气急败坏,指着两人对众人说:“孩子们,别放走了他们,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