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吴靖云杨誉二人就启程向临滨城去了,行到午时,师兄弟已经远远看到了城门,他们正让马缓缓地向前走。
杨誉道:“小云呐,都是你太心疼这两匹马了,舍不得累着,不然昨天怎么也都能到了。”
吴靖云道:“这路上多有崎岖难行路,跑得太急马会累,我们也颠簸,也没耽搁太久,到了就好。”
杨誉又带着坏心思问道:“你知道叶姐姐为什么一定要你骑着她家的马来吗?”
吴靖云没多想,即答道:“这两匹马跑得快,跟我们也很熟了。”
杨誉笑道:“哎,小云啊!我告诉你吧,叶姐姐是希望,你走的时候,跟她道别再走,你回去的时候,也能马上见到你啊!”
说完杨誉策马向城门奔去,回头有些戏弄地笑着望了吴靖云一眼。吴靖云面无表情,只是冷漠地看着杨誉,也策马跟了上去。
来到城门前,二人下了马,牵着马走进城去。刚一进城就似乎有人在讨论私盐的事,杨誉一点儿没留意,吴靖云却注意到了,恍惚间吴靖云又好像看到两张脸,在哪里见过,再环顾寻找时,却没了踪迹。
临滨城里,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繁华非常。人称商贾之城,城中多有商贾,遍及各行各业,更有几家家财万贯的大商,杨府就是其中之一。
杨府两代卖盐,到杨誉的父亲杨贤是第二代,也是到了杨贤接手之后,才逐渐从临滨城几家盐商中脱颖而出,杨贤不断向临近区域扩展,到了如今,方圆百里所用的盐,大多经过杨家之手,也常有销往更远的地方。此时的临滨城内,杨家不止是最大的盐商,也是排在前几位的大商。
虽然杨家是大盐商,但杨誉却不喜欢这些他儿时所说的“咸涩之物”,他也常说自己这辈子没见过几次盐。杨府上下只有厨房有盐,杨誉确实没怎么见过盐,都在菜里吃下去了。杨誉不止不喜欢一大袋一大袋的盐,对家业也毫不关心,城里自家的店也从没进去过,路过也懒得看一眼。
来到杨府门口,刚好走出门的杨府的管家杨伯看到杨誉突然回来,连忙高兴地往门里喊道:“二少爷和小师兄回来啦!快来牵马!”
杨府里马上跑出两个家丁,也乐乐呵呵地接过马,牵往侧门去了。
杨伯来迎二人,笑着说道:“二少爷,小师兄,你们二人回来,怎么不先通个信儿啊,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快进来快进来,我马上让后厨干活!”
“杨伯,我突然想回来就回来了,也不用写信了。”杨誉望着门里边自己的娘亲已经在往门这边走,招呼吴靖云道:“小云,我们进去吧!”
吴靖云看着杨府的大门,门面的红漆,门上的牌匾,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新,那么亮。在其他人眼里,杨府的门面代表着身份和富贵,但在吴靖云眼里,这些只是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而已,就像御风谷谷口、木林屋门前,还有那扇已经在记忆中的大火里渐渐模糊的柴门一样。
由于在杨誉儿时,杨母不愿意让杨誉小小年纪就离开家门,所以不同意杨誉去御风谷。杨贤和游迟归没办法,游迟归不想耽误了杨誉的剑法,只好在杨誉十岁时,开始每隔约半年就到杨府,住下十天半个月,教杨誉基础剑法,并在每次离开时身传剑法并画下,让杨誉自己习练。
每次去杨府,游迟归也顺道寻觅大徒弟的踪迹,并在离开前将吴靖云托叶茗照顾。杨誉年纪虽小,也调皮好动,但学剑时却认真,虽然在游迟归离开的时间里,总练旧的剑法,也觉得厌烦偶尔偷懒,但还是没有落下。
七年前,游迟归将吴靖云带到杨府,这是吴靖云和杨誉第一次见面。杨誉从来没见过吴靖云这么安静稳重的孩子,吴靖云也这才见到师父说的那个还没进谷正式拜师的师弟。吴靖云在杨府住了半年,陪杨誉练剑,二人渐渐亲如兄弟,杨誉与吴靖云甚至比跟自己的大哥还亲,杨家父母也把吴靖云当自己孩子看待。
虽然七年间吴靖云有再来过几次,但上一次已经是近两年前了,记忆中他每次来,这大门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二人进了门见了杨誉母亲,杨母喜出望外,只是抱怨杨誉来了也不先说一声,然后拉着吴靖云的手往屋里走嘘寒问暖。落下杨誉站在屋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笑着也走进屋里。
杨府后厨忙活了一阵子就把菜做好,由家丁端了上来,杨母和杨誉吴靖云三人坐下,杨母先吃了一口让师兄弟二人赶紧吃,自己则只是笑着看他们吃。
杨母问杨誉道:“誉儿,这次你们回来要留多久啊?你是不是已经学成,遥川先生让靖云送你回家来了?”
杨誉笑道:“娘,我还差得远呢,我哪敢就这么离谷啊!这次就是想回来看看您,您上回不是说要我再回家就带师兄一块儿来吗,我就让他跟我一起回来了。”
吴靖云接道:“伯母,我很久没见您了,这次跟师弟一起回来也是为了看看您,我们这次待几天就走。”
杨母道:“既然是这样,这次就多待些日子再走吧!今天我让家丁去把老爷和荣儿叫回家来,好好聚一聚!”
杨誉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吴靖云道:“伯父和大哥在海边么?”
杨母叹了口气,道:“最近他们可烦了心了!不说这个了,快吃饭快吃饭。”
杨誉对父亲和大哥忙着的事不感兴趣,放下筷子,问道:“娘,那丫头呢?”
杨母望了一眼门外,道:“也不知道出去哪玩儿去了,晚点就回来了。”
杨誉道:“娘,您可别再惯着她了,都是大人了,还这么贪玩!”
吴靖云吃了一口菜,平静地说道:“挺像你的。”
杨誉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向娘亲抱怨道:“娘,你看小云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以前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现在总是拿我消遣。”
杨母道:“那还不是因为跟你走得近了!”
吴靖云和杨母都笑着,杨誉哑口无言,只好不再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娘!我回来了!”
屋里三人听到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应该刚踏进门,杨誉没有抬头,道:“杨曦大小姐回家喽!”
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就有一个大小姐小跳着进了门,冲着桌子边上的三人笑着,开心地对吴靖云道:“小云哥,你也来啦!”
吴靖云笑着应了杨曦,虽然近两年没见杨曦,这个妹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但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一幅孩子模样。
杨母笑着招手让杨曦过来一起吃饭,杨誉却依然没有抬头看这个妹妹,道:“您可回来了。”
杨曦在娘亲身旁坐下,摆出脸色冲着杨誉道:“杨少爷,您也回来了。”又笑着对吴靖云道:“小云哥,你多吃点,晚点儿陪我玩……”
杨母轻咳了一声提醒杨曦,杨曦收住嘴,又笑着改口道:“陪我写字画画!”
杨誉抬头瞥了杨曦一眼,放下筷子,说道:“我们路上赶了这么多天,您可让我师兄先休息休息吧!”
杨曦本来想再冲她的二哥说几句,还是收住,又对吴靖云道:“小云哥,那今天你先休息吧!”
吴靖云笑道:“小曦,没关系,要是你……”
杨曦刚一开心,杨誉便伸手搭着吴靖云的手臂,打断道:“小云,你别也惯着她呀!”
杨曦来了脾气,正要开口,杨母便拦下了:“你们两个!都多久没见面了,刚一见面又吵起来了!快点好好吃饭!”
兄妹俩这才停下,饭桌上总算是安静了。杨府上下短暂的忙活过后,又恢复了平静,吴靖云杨誉二人来到后院凉亭坐下,杨誉只是看着院里的花草,吴靖云却有些心事。
吴靖云问杨誉道:“今天进城的时候你听到了吧,最近这里贩私盐的应该很猖獗,伯母也说伯父和大哥在海边,应该——是在查私盐的事。”
杨誉依然蛮不在意,只是说:“那私盐,我爹和大哥依然会跟官府一块儿去查,我的师兄诶,不用操心!这回回来我们玩一玩就好,不操心那些事!”
吴靖云见杨誉也不在意,就也没再多说,只道:“那好吧。”
杨誉思索片刻,又道:“小云,这件事要是麻烦,等我爹回来,看到我们,他也许会让我们去查查,你可千万别答应,不要掺和那些生意事。说是闹私盐,恐怕背后又是什么勾心斗角!”
吴靖云这会儿倒没什么表情了,答道:“我自然不想参与这些事,只是伯父如果真的对我们开口,一定就是真的遇到麻烦了,我们又怎么能……”
杨誉笑着打断道:“不用担心小云,要是我爹开口,你不便开口,我来说就好,放宽心吧!”
在二人闲坐时,杨伯突然往后院小跑进来,远远地对杨誉呼道:“二少爷,王小姐来了!”
杨誉听闻马上紧张了起来,对杨伯喊道:“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杨伯,你快去拦着她,就说我出门去了!”
来的这位是城中丝绸大商王家的大小姐王芷苓,王家与杨家家业相当,两家常有来往。杨誉与王芷苓同岁,儿时起二人便认识,王芷苓自幼刁蛮任性,杨誉又甚是顽皮,二人多有不和,互相厌烦。
但后来一次两家大人在二人在场时,谈笑间说要结为亲家之后,王芷苓对杨誉的态度便好了许多,她心想这杨家的少爷也还凑合,也还配得上她,也就认定了杨誉。杨誉却没放在心上,总是躲着王芷苓,也不敢再招惹这位王大小姐。
今日杨誉刚进城没多久,王芷苓就知道杨誉回来了,许久没见,这会儿便来登门找人了。
吴靖云看着杨誉慌慌忙忙的样子,只是从容地看着院里的花草,笑着不说话。
在杨誉急忙转身要走时,王芷苓已经来到后院,叫住杨誉:“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