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微晴的小阴天。
浓浓烈烈的花,从夏日的开满,到秋天的凋零。
梁县令、温主簿随同末犀末象两位差官,四人身着便服,往悲心庵方向而去。在快到悲心庵附近的一间路边茶肆停下来,梁县令环视四周,并未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正在烧水,看到四人进来,忙上来招呼。
“四位老爷里边请。”伙计热情地招呼道。
末犀差官朝末象差官笑道:“第一次被称呼老爷。”
末象也笑着请县令、主簿先坐下。
“给我们拿壶茶来。”温主簿对伙计道。
“好嘞,马上到。”伙计答应道。
不一会儿,伙计满脸堆笑地拿了杯子和茶壶过来,还送了一碟花生米。
“店主,你这儿今日生意不好呀,平日客人也很少吗?”梁县令问道。
“老爷不晓得,这条小路是前边一座皇家庵寺的必经之路,平日香客极多,我这客人也就多。可是最近那个庵寺被官府封了。无一香客过来,客人也就没有了。”伙计说完叹叹气。
“原来如此。平日庵内的尼众也经常来光顾吗?”梁县令又问道。
“这…”伙计看了看几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几位老爷是本地人氏吗?不知怎的路过此处?”
“哦,是这样的,去年初秋来过这里,庵内庵外的景观都很别致,因此今天邀了几位好友一同再游此地。”梁县令道。
“呵呵呵呵。”末犀差官又忍不住笑起来。
末象差官拽了一下末犀差官的衣襟,示意他别笑了。
末犀差官抬头看梁县令也在瞪他,就低头忍住笑意。
“原来是这样呀。小人在此卖茶已多年,但庵内都是女尼,因此从未去过庵里,不过此地风景确是不错,瞧这茂林枫竹,夏天小风一吹,别提多逍遥了,就是冬天下雪,就着热茶赏着雪景也是人生乐事。”伙计得意地道。
“店主倒是一位风雅之士。不知店主姓名是哪几个字?”梁县令饶有兴致地问道。
“老爷,小人复姓苏农,名庇。”伙计道。
“原来是苏农店主,好名字。”梁县令点头道。
“来来来,请坐下聊聊。”梁县令邀请伙计道。
伙计挠挠头,道:“好吧。”
梁县令又问他:“听苏农店主谈吐,也是读过书的,怎的在此卖茶?”
伙计道:“我本喜爱中土风物,在此挣口饭吃,也乐的逍遥自在。”
梁县令道:“哈哈,店主谦虚了。”
伙计又问大家做什么营生。
末犀差官抢着答道:“和你卖茶一样,混口饭吃。”
说完大家哈哈大笑。
温主簿此时又问道:“方才我家老爷问’平日庵内的尼众也经常来光顾吗’?店主可曾留意?”
伙计道:“极少。悲心庵乃大唐皇家庵寺,庵内尼众很少出来,出来也不会光顾我这路边茶摊。”
温主簿道:“我等来此路上,看到有衙门公告,此庵最近发生命案,可有此事?”
伙计道:“并没有,此地一直祥和太平。此庵被封,可能另有缘故。如果说此地发生命案,我是断断不信的。”
梁县令道:“哦?苏农店主为何如此肯定?”
末象差官也道:“是呀,我听说这里是发生命案的。”
伙计不以为然道:“别听大家胡诌。这悲心庵是我见过最与世无争的庵寺了。如果说这里发生命案,我是不信的。”
末犀差官道:“你这苏农店主好固执。”
梁县令向左差官摆摆手示意,道:“不得无礼。”
末犀差官遂不语。
梁县令又道:“不瞒苏农公子,我等是公差人员,今日便服来查案,确有人报案,也确实发生命案,受害之人是前日来此进香,回去即暴毙。”
苏农店主道:“我也看出几位非普通人,哈哈,可知有的地方就是怪事多。”
梁县令听他话中有话,追问道:“有何怪事?”
苏农店主道:“就比如,这庵明明已经封了,可以早晚时分还能听到诵经和木鱼。”
众人都惊道:“有此等怪事?!”
末犀差官道:“哦,原来你如此肯定庵内无事,是因为听到诵经和木鱼,和往常无异。”
苏农店主道:“不错。”
梁县令速起身道:“多谢苏农店主。”
众人都起身和梁县令一同前往悲心庵。
来到悲心庵近前,梁县令命大家禁声。
末犀差官上前将封条撕下,轻轻推开寺庵大门。
俺门一开,只听庵内一阵惊呼,有十多个小尼在院中一本一本晒书。
末犀末象和温主簿都惊呆了。
梁县令也吃了一惊,但迅速恢复常态。对众尼道:“今日虽是小阴天,倒也是一个晴天,适合晒书。”
众尼不语。此时从庵内走出一位风骨柔和的师太,道:“不知县令到此,贫尼有失远迎。”
梁县令道:“本县新到贵县,听闻悲心庵有一位仙风道骨的悲心师太,想不到今日有此缘分,得以拜谒。”
悲心师太道:“县令过奖了,贫尼避居此地,唯修心养性矣。”
梁县令道:“是啊,修心养性,若非白日,我等一定以为庵内有精怪出现呢。”
悲心师太道:“县令取笑了,前日之事,全是小庵的错,贫尼任凭责罚。”
梁县令道:“贵庵何错之有?哼!”
悲心师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贵县搜查本庵时,是我命众人躲在密室,不得出声。”
梁县令道:“诶呀呀,悲心师太,你也是世外得道之人,怎可如此行事?”
悲心师太道:“全是贫尼的错,请县令责罚。”
梁县令忍住怒火,又问道:“本县自有考量。你且与我说说,前日公主侍女可来此进香?有谁接待?后又去了哪里?”
悲心师太道:“公主侍女每每进香,都是贫尼亲自接待,前日清晨,咸芷公主的侍女大梨梨又来给公主进香,贫尼按照惯例,进香完毕,又奉了香茗一盏,之后侍女就离开回府了。”
梁县令道:“你观那大梨梨当日与往日相比,可有异常?”
悲心师太道:“与往常无异。”
梁县令道:“哼,想必那香茗师太也喝了?”
悲心师太道:“是。”
梁县令道:“你可有不舒服?”
悲心师太道:“没有。”
梁县令又道:“那位大梨梨在庵内还与何人有接触。”
悲心师太道:“贫尼并未看到她与何人接触。”
梁县令皱着眉头道:“你可知大梨梨在离开悲心庵,回到宫中不到一刻钟即中毒身亡。你又怎么说?”
悲心师太惊诧道:“啊。”随即双手合十道了声和弥陀佛。
末犀差官此时有些不耐烦,道:“何必故作惊诧,那侍女是不是你毒死的?!”
温主簿连忙拦住末犀差官,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梁县令道:“悲心庵嫌疑重大,还请庵内众人到县衙候审,还请师太见谅。”
悲心师太道:“既如此,就依县令所言。”
悲心师太随即又转头对众尼道:“速将晒书收起。”
梁县令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
温主簿对县令轻声道:“是否将师太和侍女饮茶的器物一并带回县衙。”
梁县令道:“好。还有再查一下庵内的盆景花草”
温主簿会意,知县令让其留意断肠草。
梁县令又转身对悲心师太道:“想必师太不介意我等一同查一下庵内密室。”
悲心师太道:“有何不可。”
随后走到院中的雕像旁,对梁县令道:“请县令站到一边。”
此时众尼已经将院中的书卷收起,也站立一旁。
只见悲心师太在雕像的衣阙一个位置按了一下,院中之地竟然裂开大缝,之后满满打开,露出台阶,与地面之上并无二致,可见建庵时就有此建制。
梁县令大吃一惊,再观察那雕像,悲心师太所按动之处,突出荔枝形状凸起,虽是小阴天,两颗荔枝也如真的一样红鲜可爱。
“真不愧是能工巧匠,真不愧是皇家庵寺。”梁县令惊叹道。
“此通道通往何处?”梁县令问道。
“只有这院内一方,并不通往他处。”悲心师太道。
“是吗?倘若今日我等四人未启封进庵,庵中上下十余人如何饮食?能忍耐几时?”梁县令道。
“小庵素有贡品,也备有净水,想必能捱一阵子。”悲心师太道。
“师太倒真想的开,宁愿躲避在此,也不愿见本县。”梁县令不悦道。
“末犀末象,你二人下去瞧瞧。”梁县令道。
二人听令下去,随后二人上来,回报确实只有院内一方土地。梁县令走到雕像前,按动两颗荔枝的按钮,地裂即闭合,而荔枝也在雕像中消失。
梁县令对悲心师太道:“请吧。”
此时,天气越发阴沉,似有大风要起。
留在惜空酒肆后院小屋的疏亥,由于要办的事情毫无进展,心内郁闷,就到前院酒肆,依旧坐在他喜欢的位置,对着窗饮酒,看到酒肆窗外的鸢尾也已凋零,倒是石缝里野草还在秋日疯长。抬头望天,天空小阴,云朵像洋葱一样一卷一卷的,似乎马上要舒展开,光线却柔柔的。
微风薄云,浅浅卷卷,这小阴天,此刻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