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课后,知客僧派人来通知耿天佑,方丈大师要见他。于是他跟走小沙弥来到了方丈的房间。
方丈大师身披袈裟,手持佛珠。只看他慈目善目,和颜悦色。又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看就是得高望重之人。有如智慧如海,续佛明灯。
只是他此时正在与人交谈,耿天佑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小僧智深,拜见方丈大师!”又对另一人说:“见过觉空师兄!”
原来觉空师兄早就到了!
方丈大师点头向他微笑,觉空师兄也向他回了一礼。于是耿天佑就在觉空师兄旁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方丈大师见他进来以后问道:“智深,我听说你来自方寸山灵山寺。”
耿天佑回答说:“正是!”
方丈大师并没有察觉他的表情变化,而是说:“我年青时,曾经听说过方寸山,听说那里有隐世不出的高僧。只是我遍访不得。智深,你能否告知宝寺到底在何处?”
“我下山时,师傅曾经叮嘱我。不要泄漏山门位置,以免俗人骚扰,又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不见外客。如有信众想要礼佛,只需心中有佛即可,不需专门拜见!”耿天佑编的瞎话,张口就来,但又是是而非。
方丈大师听到耿天佑这番话,于是就沉默了。觉空师兄也诧异的看着他,现在才对他的“山门”有些认识。于是说:“师弟原来是名师弟子!失敬!”
过了一会方丈再问道:“智深,尊师上下是?”
“小僧师傅,上惠下能法师!”耿天佑有些心虚的回答。
方丈大师点点头对他说:“惠字辈比我大一个辈份,老衲可要称你为智深师弟了!”
“大师,这万万不可!您是得道高僧,若让人知道我与您同辈份,自然会被人当成不知天高地厚!再说天下名寺法号顺序并不一样,所以可能只是凑巧!”耿天佑低头连忙拒绝道。
方丈大师听了以后,微笑说道:“那老衲就托大,称你为师侄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智深师侄,你是因何而来,又到哪里去?”
耿天佑回答说:“小僧云游天下,昨日刚好路过宝寺,所以借宿这里。今日就准备要告辞了!”
“哦,智深师侄你不是为了明日的法会而来?”方丈大师惊讶的问道。
“确实不是,小僧也是昨日得觉空师兄告知,才知道明日有一个法会的!但是小僧确实没有想要参加!”耿天佑摇头解释道。
“智深师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觉空师兄没等方丈大师说话,就连忙说道。“这次祈福法会除了附近的寺院会来参加以外,还有很多外地的名僧也会前来。这也是一次宣扬你们灵山寺的好机会!”
耿天佑听了不是很明白,只是这觉空师兄和小相国寺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一个普通的祈福法会,怎么会有那么多外地和尚要来?
觉空师兄见耿天佑仍然很迷惑又说:“小相国寺明日就建寺二百年了。故此在往年的祈福法会的基础上,今年郡守大人又拿出了一份佛宝,赠予佛法精通之人!所以参加的僧人非常的多。因为我家是小相国的后人,所以今年我会作为小相国寺的一员,参加此次盛会!师弟你不妨也来参加,共攘盛举!”
耿天佑见方丈大师也含笑的点头,他仍然拒绝了,说道:“师傅教导我,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不为外物所实之谓虚。修行之人,当无欲无求。虽然是佛宝,但对我来说,却与一块砖头无异!”
“好个无欲无求,智深师侄已经深得我佛法精髓,假已时日,定能成佛!”只听方丈大师突然大笑说道。
觉空师兄见状,于是对他说:“阿弥陀佛,师兄也受教了!”
三人又交谈了几句,耿天佑正准备告辞时,觉空师兄忽然问道:“师弟,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准备向东而行!”耿天佑回答道。
“哦,向东而行?”觉空师兄面露异色的说,“师弟你有所不知,我就是从东而来的。但是前日,我听说东行的路上,有座桥梁已经倒塌!至少一个月内都无法通行!”
耿天佑听到了大吃一惊,自己可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一个月可受不了。
只是觉空师兄又说道:“师弟如果不嫌弃,我后日就准备去州城,我有快舟一艘,可以助师弟绕过那断掉的桥梁。”
“那就打扰师兄了!”耿天佑只好答应了。
觉空师兄大笑着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师弟这个祈福法会,你是一定要参加了!”
于是耿天佑告辞后,就回到了僧房。进了房间一看,僧房里热热闹闹的已经有了5人。大家见过礼以后,才知道都是来参加明天法会的。这些人都是与小相国寺有关连,或者有相熟的人。还有很多僧人其他寺院挂单。
等到晚课过后,耿天佑还见到觉空师兄的院子里,也有几个人正在相谈正欢。只是他没有前去打扰。
第二天一早,早课过后,全寺僧人喜气洋洋在院中集合。人人都是大红袈裟,铜制锡杖。有些长老的锡杖上还镶有宝石。到处都是珠光宝器,快把人眼睛都闪瞎了。
耿天佑见到觉空师兄和寺里僧人站在一处,只是他站在所有弟子的最前面。只见他手持镀金锡杖,头带毗卢帽,身披金缕织成的大红袈裟,胸前挂着硕大的一串佛珠,明显与前天的行装又有些区别。看样子他的行头不少!
方丈大师和寺院的首座、长老们站在台阶上,简单的叮嘱几句以后,就带着百多人的队伍出发了。
耿天佑因为只是挂单在这里,也不是与小相国寺结好的寺院,所以落在最后面跟着。他的前方就是这几天到达小相国寺的别寺僧人。再前方就是各堂的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路人们见了不无顶礼膜拜。
数刻钟后,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场地。这里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少的信众。中间处被打扫得非常干净,架设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的前方摆放了数十个蒲团。经、幢、幡、五色旗等遍布全场。到处都是香烟缭绕,一片佛界净土景象。
耿天佑正在见识这个祈福法会的现场时,只见觉空师兄找了过来,他说:“师弟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耿天佑微微一笑。
觉空师兄又问道:“师弟为何不穿袈裟,持锡杖?”
“师兄何故发此一问?修行人不假于物,那些东西于我何用?”耿天佑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不过他这时确实穿着有些寒酸,身上只有一件土黄色半旧的僧衣,脚上还是草鞋。唯一特别的就是佩了一把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物品了。所以周围的僧人见他这种“惨状”,都离他远远的,懒得和他打招呼。
“我又忘了!师弟教训得是!”觉空师兄有些脸红的说道。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却又没几个人真的想去做苦行僧。
“师兄,这些蒲团的数量不够啊!”耿天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就问了出来。
“哈哈,师弟你也有不明白的时候!这里的九九八十一个蒲团可不是人人有份坐的!”觉空师兄见他问到自己,于是炫耀的说道:“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今天来的有上百家寺院,数百名僧人,如果要想有座位,除了得高望重外,就得是佛法精通之辈了!”
耿天佑深吸一口气,惊讶的说:“那不就是要斗法?”
“师弟真是聪明,就是要斗法!要想能坐稳那个位子,就得经受挑战。可以辩经,也可以切磋!只要你坐稳了,师弟你们灵山寺的名头就能传出去了!”觉空师兄面带微笑解释道。
“那其他人怎么办?”耿天佑又问道。
“当然是站在外面了!”觉空师兄手一指,蒲团外面还有巨大的空间,站几百人都没问题。
觉空师兄好象猜到他一定问,所以故作神秘的说:“师弟,你看那边!”
耿天佑顺着觉空师兄的手指一看,那里插了上百面旗,旗上都有字,就是离得远,看不太清楚。
觉空师兄自答说道:“那些旗上已经写了,今天所有来参加法会的寺院名称。我已经帮师弟你报名了,所以灵山寺也在上面!我就不打扰师弟你做准备了,咱们待会见!”说完觉空师兄一溜烟的就跑了。
耿天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看来觉空师兄早就计划好了。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或许是方丈大师的授意?
这时来的僧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一些人坐在了蒲团上面。只是那些人,都是头须发白,宝相庄严的人。看来这就是觉空师兄说的得高望重的人。蒲团上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中年人,或者年青人的面孔。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出现在祭坛上。他说:“吉时快到了,有请各位法师落座!”在他示意下,一个小吏就开始念着寺院的名字。
“有请小相国寺方丈、首座、长老落座!”小吏大声念道。
只见小相国寺的方丈大师、各堂首座、长老都坐了下来,一下子就坐了十多个位子。因为是主场优势,所以他们来的人也最多。
“有请小相国寺的法师落座!”小吏又大声念道。
这时只见觉空师兄走了出来,坐在一位长老的后方。又有几位僧人坐到了觉空师兄的旁边。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除了僧人外,连围观的普通人们,都有人高叫觉空佛子的名字。觉空佛子也不断的点头与人示意!
不过很快就有一位年青僧人,走到觉空佛子面前,双手合十行礼后大声说:“请问佛在哪里!”
“我就是佛!”觉空师兄大声回答道。
“好一个我就是佛!”蒲团上一位大师大声说道:“觉空佛子佛根深种,我看他日必成佛!”
那名年青僧人惭愧的离开了,于是也没人再挑战他。只是小相国寺其他几位僧人被挑战时,并没有全部获胜,而是有人失败离去。成为了笑谈!
“有请石佛庙、普济寺、古佛寺、金刚库、白云寺、金灯寺。。。。”小吏继续一个一个的报着名称。有些寺院来得人少又是首座,长老之类,早早就坐下了。有些本地寺院来了上百人的,同样也需要接受挑战落座。虽然有很多人跃跃欲试,但大多被同门阻止,免得成为笑柄。真正敢落座挑战的,都是一些中年佛法精通的人。但仍然免不了有人被挑战离场。
过了一会,小吏念到了:“有请方寸山灵山寺方丈、首座、长老落座!”
这时竟然没有人落座,让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家都不知道这方寸山灵山寺到底在哪。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一个假寺院。只是小相国寺方丈大师说道:“方寸山灵山寺,我早年曾经听过它的大名。只是它常年隐世不出。近日我有幸见到一位出自此寺的师侄,他精通佛法。今天也来了!”
有了小相国寺方丈大师的作证,自然就没人怀疑灵山寺是假的了。大家都很期盼见到那唯一的传人。
这时小吏又念到:“有请方寸山灵山寺的法师落座!”
这时耿天佑叹了一口气,排众而出,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蒲团坐了下来。僧人们顿时炸了锅。
首先耿天佑年纪太轻;其次他一身打扮实在寒酸;再次就是太大胆了。很多中年僧人也不敢落座,他有什么资格坐。难道说,他真的佛法精通?
只是很多人并不相信的,于是马上就有一个年青僧人走上前去,二人行礼后,那人问道:“请问我手中有何物!”只见那个僧人是拿的锡杖,但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好回答。
只是耿天佑把眼睛一闭,根本没有回答。那僧人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他仍然是闭目不答。那僧人勃然大怒,正要拉他起身。这时觉空师兄大声说:“智深师弟已经回答你了!”
那个僧人回头纳闷的看着觉空师兄,听着觉空师兄解释说:“智深师弟眼睛一闭,就表示他心无外物!他根本看不见,看不见自然就不答了!这是他的闭口禅!”
“原来是如此,我受教了!”那名僧人脸上一红,这才才醒悟过来,于是对耿天佑行礼。这时耿天佑才睁开眼睛回了一礼。
这是一个中年僧人又走了过来说:“智深,你问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不能回答,那我就认输!”
耿天佑并不多话,只是把手一伸,张开手掌说:“请问我手中有何物!”
那名中年僧人顿时目红耳赤起来,他肯定不能用智深说过的话来回答。但是智深手中确实是空空无物。过了半会,他只好红着脸离开了!
这时僧人们终于相信,智深和尚佛法精通的这个说法了!智深也就坐稳了这个位子。
再过了一会,蒲团上终于坐满了人。这时一位身穿大红官袍的人,走上了祭坛。此人正是本郡郡守。他洋洋洒洒的念完了一篇祭词,就宣布祈福法会开始。
于是数百僧人,齐声开始诵起法华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