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多天,耿天佑终于到了零陵城。
现在已经是初冬,这些天路上一直在下雪,大雪路滑非常的难行。一路上别说是行人,就算是马车上路都非常少。倒是村镇上的客栈里,有不少的客人。他们都是准备等雪停以后再走的。只有耿天佑在众人的劝说下,仍然独自上路。
三年!他记得大哥说过,仙气入体,只有三年的寿命!所以他必须尽快的赶到那个伪仙门,想办法学习一些伪仙术,尝试着去除掉仙气。当他询问大哥,这样做是否可行时。大哥却是沉默了。对大哥来说,伪仙术就是伪术,根本不是仙术。自然也就入不了他的眼。于是大哥对伪仙术可以说一无所知。
耿天佑就只能去赌一次命运了。再考虑到路途遥远,路上不可预知的事情又太多,所以他必须不停的赶路。好在有一位客商,看智深和尚意志坚定,心生感动。于是冒险驾车上路带他同行。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才分别,耿天佑对客商感激不尽。
耿天佑站在零陵郡城门口,此城的高大,让他感慨了一番。光从外观来看,至少比临湘城大了十倍不止。进城时,守城兵士只是简单的打量了他几眼,就挥手放行了。连度牒都没有察看。让耿天佑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当他刚走出城洞里,就看到附近一块告示墙上,贴了不少海捕文书。他一眼瞧过去,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和籍贯、年龄、身高等信息。但是当他看到画像,却是微微摇头,强行忍住了大笑。原来这个画像与陈明更象些,黑脸渣眉,而且还加了一些麻子上去。一幅凶神恶刹的样子。就算耿天佑本人站在海捕文书面前,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这样也能抓到人吗?”耿天佑心里想着。
从城门进来后,两旁商铺,酒楼,客栈比比皆是。酒菜香,脂粉味,行人汗味,路上牲畜的屎尿味,混和在一起让耿天佑有种窒息的感觉。城内以青石大砖铺成的大道,随处可见。道路很宽,相向行驶的马车可以并排。一路上小队士兵不断巡逻穿梭,给人以安全感。城中虽然也在下雪,但是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的客商们,穿梭在各个店铺中。迎来送往非常的热闹。耿天佑不禁感慨,这就是郡城的风光。不知道那中京城中又会何等的繁华。
零陵城有一样特产,名叫麝香兔。其身有异香,个子又小巧特别受女子喜爱。另外从麝香兔身上可以提取出那种异香,清香四溢,具有镇定安神、兼有驱蚊虫的作用。只是此兔只出产于城西的二郎山中,那里崇山峻岭,山高水险。所以产出非常有限,据说一年也不到百只。此兔自然是身价不斐,无论是活兔或者是提炼出的异香,每次都能卖出天价。只有达官贵人才买得起。于是城中聚集了大量进山讨生活的人,哪怕是大雪封山也不能阻止。
最有意思的是,耿天佑终于见到了,那天黑衣人所说的,城中僧侣的形象。果然是身穿金光闪闪的袈裟,骑着高头大马,3-5个仆从跟着后面,招摇过市。而且耿天佑还见到有丫环模样的女子,手持香炉跟在旁边。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花和尚。
不过城中的人可能早就习惯了。前后过了去2-3波和尚,路人都没有停下来瞧上一眼。只是有些路人却注视到了耿天佑。有些老年人还上前行礼说:“法师!”耿天佑连忙一一回礼。
正在行走时,突然听到身后的人群有些骚动,一会就传来许多声音,大多是说:“觉空佛子来了!”耿天佑不明所以,但是仍然向前走。只是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很快就走不动了。此时道路中间已经空了出来,两边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挤起一团,更有不少人从酒楼,或者客栈的二楼上开窗观看。他只好停了下来,站定观看。
身边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耿天佑也就听到了一些趣闻。这位觉悟佛子出身荆东州的一个富贵人家。据说降生时空中有梵音,还有鲜花洒落。他周岁时抓周,竟然没有抓桌子上的任何物品,反而抓到其母身上的一串佛珠。因此大家都说他有佛性。他三岁学经,五岁明理。本来他家里并不同意他修行,但是他六岁时将自己头发剃光,又拜大明寺的本净法师为师,法号觉空。家人见无法阻止,只好随他去了。进入寺院后,他的佛法水平精进,很快辩倒了不少师兄。在去年孟兰节会上,他一举辩倒六位高僧,得到了佛子之名。都说他假已时日,必将成佛!
他还曾口诵一首佛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为此吸引了不少女子的青睐,多了不少的女粉丝。所到之处除了信众会外出迎接外,还有少女们也前来拥趸。耿天佑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不少兴奋的少女们,正在等待着佛子的到来!
很快他就看见一匹白马走了过来。那匹马纯白,无杂色毛发,一看就是一匹好马。马上端坐着一个年青的和尚,看年龄大约17-18岁,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带着微笑。
这僧人一手牵马,一手持镀金锡杖,头带毗卢帽,身披金缕织成的大红袈裟,仪态万方,宝相庄严。他不断的向二边信众点头示意。路边的人群,见到觉空佛子后,都无不顶礼膜拜,口称佛子,跪倒一地。
由于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结果耿天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非常的显眼。那个僧人将马一带,慢慢的挪了过来,到了耿天佑附近行礼道:“阿弥陀佛,请问师弟你的“上下”如何称呼?”
耿天佑双手合十回礼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上智下深。还请问师兄上下?”
“贫僧上觉下空。还请问师弟从哪里来?”觉空佛子又问道。
“小僧从方寸山灵山寺而来!”耿天佑回复道。
方寸山灵山寺是耿天佑胡编的,这个地名并不存在。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了。所以当他说出来以后,觉空佛子果然楞了一下,大约思索了几秒钟。又问道:“请问师弟到哪里去?”
“云游天下!”耿天佑回复道。
觉空佛子见耿天佑既无来处,也无去处。觉得有些话头落在空处,不过他仍然微笑着说:“智深师弟,我将在小相国寺挂单。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可以谈经说法!”说完,他就示意仆从们牵来一匹马,让与耿天佑同行。
不过耿天佑拒绝了,他说:“山野之人,苦行惯了。还请师兄先去,小僧慢慢走来!”
觉空佛子脸色一变,一路行来受人敬仰惯了,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然被一个小和尚给拒绝了。不过他很快调整心情说:“师弟保重!”就把马一牵,就离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下马一步。
等到觉空佛子离开以后,路人大多起身。有很多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耿天佑,不过他没有理会,只是向人打听小相国寺,很快就有人指明的方向。于是他踏步前行。
半个多时辰后,他来到小相国寺门前,只见寺内钟楼林立,殿阁宏伟,好一处佛门盛地。据说此寺是一位本郡致仕的宰相捐资所修,但因为在中京城里早就有了一座大相国寺,所以就命名为小相国寺。百多年来香火鼎盛,诸事灵验。比起城中几处小寺,香客要多了不少。
只是耿天佑见门前并无知客僧人,只好自己走了进去。进了里面才发现,寺院里挤满了不少香客。此时在大雄宝殿门外,一位年青的僧人,正在与一位长老交谈。旁观的人中,既有不少僧人,也有很多普通人来“拜香还愿”。于是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耿天佑看到那个年青僧人,就是觉空佛子。与他交谈的,听周围的人群议论,好象是经堂首座。还有不少身披袈裟的执事站在附近,注视着二人交谈。
可能耿天佑来得比较晚,那二人的交谈已经结束。只见那觉空佛子对围观的香客说:“各位居士请回吧,我要准备参禅打坐了。后日冬至的祈福大会上再见!”说完,他就在几名僧人的带领下,去了后院。人群见佛子已经离开,于是逐渐散去。
耿天佑见机,连忙拦住一位执事模样的僧人,对他说:“阿弥陀佛,请问贵寺的知客在哪里?”
那执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诧异问道:“师弟可是来参加祈福大会的?”
耿天佑摇摇头说:“小僧今日云游路过贵宝地,不曾听闻祈福大会。打扰常住,挂上一单。”
那执事问道:“衣钵常住何处?”
耿天佑答:“方寸山灵山寺。”
那执事见耿天佑既不是来祈福大会的,来历也没听过,于是就没了兴趣。只是唤来一个小沙弥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
小沙弥很有礼貌的说:“师兄请跟我走!”将他带到了知客僧的房间。
在这里知客僧热情的接待了他,又验看了他的度牒。见耿天佑年青,有意考究他的佛法。与他谈了一会经。没想到耿天佑自幼受阿娘的熏陶,对佛经之类的书早就读背过不少。加上这些天,也天天在研读经书,故与知客僧对答如流。
那位知客僧暗暗称奇,知道他不是那种故意打扮成僧人胡闹的人,而确实出自名师门下。于是知客僧问道:“智深师弟佛法精深,不知是哪位高僧坐下听讲?”
耿天佑胡诌说:“贫僧师傅上惠下能!”。知客僧虽然没听过,但知道天下名山中高僧众多,不知道名号并不出奇。于是又连忙称赞了几句。并叮嘱道:“今日方丈大师正在闭关,明日早课后,我会禀告方丈有名师弟子前来拜访,相信方丈大师会见你们的!”
之后又命小沙弥带他礼佛三拜,然后送入云水堂。
到了云水堂后,小沙弥将他带到一间僧房,这里是一个大通铺,可以住5-6个人,只是里面现在没有人居住。
小沙弥说:“师兄,你就住这里。暂时这里没有其他人入住!”
耿天佑乐得清静自然就答应了。因为早过了用斋的时间,所以过了一会小沙弥把饭菜送了过来。耿天佑一看到,小相国寺准备了三样精心制作的斋菜,不由得赞叹不已。
在一路上,耿天佑对于寺院的富裕有了一些了解。南汉朝的寺院所得财产,都是不用缴税的,和尚们也不用服徭役、杂役。加上信众捐献多,而开销少。所以寺院是非常富有的。不仅广置田产房屋,每年有大量的田租与房租。而且卖长生位,打醮祈福也是收入不斐。刚才他还见到一个佛堂中,有一座一米多高的纯金观音像,至少有数百斤重。让他瞋目结舌。
和尚的富有是大家公认的,所以象耿天佑这种穷和尚,反而让人怀疑。但怀疑的方向却是二个极端。一种是怀疑他是假和尚,另一种则是认为他有真本事的和尚。
晚饭过后,耿天佑正准备做晚课。只是听到屋外有些喧哗,于是他走出门外,看到不远处有几名年青的和尚,正围着觉空佛子在热烈的交谈。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准备转身回屋。
但是觉空佛子却看到了他。他大声说:“原来智深师弟也在这里,咱俩真是有缘!”
耿天佑只好转回身行礼道:“阿弥勒佛,觉空师兄小僧有礼了!”
“智深师弟,你来的正好。我这间禅院还有空房,不如搬过来一起,咱们挑灯夜谈!”觉空佛子招呼道。
这时耿天佑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单独的禅院,清静幽雅。看来觉空佛子是一个人住的一间院子,而自己则是要睡大通铺。这和尚也是以势取人。
“多谢师兄美意,我那禅房宽大清静,住着正合适!”耿天佑摇头回答道。
觉空佛子身边的那些年青和尚们却哄然大笑了,看那表情正是嘲笑的意味。
一个僧人大声说:“觉空师兄你不要理他,这人故做清高。亿表面上拒绝,等会又会来故做姿态,请师兄收留!”
又有一人说:“觉空师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您是什么身份,他怎么配和您住一起!”
不过耿天佑并没在意,只是双手合十以后,就回到了僧房。觉空师兄也并没有再次的邀请,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而已。
当天晚上,耿天佑进入了冥想状态,心中不断的默念静心咒。静心咒是阿娘最常念的,本来还要配合着碗碟的敲打声。不过当他念咒时,那个节奏就自然的在耳中响起。只是这静心咒与吐纳歌的曲子完全一样,耿天佑总是容易混淆。念着念着就串词了。
默诵一百次静心咒以后,一夜无话。